昆仑山大光明宫里培养出的杀手,百年来一直震慑西域和中原,她也有所耳闻——但修罗场的三界对那些孩子的训练是如何之严酷,她却一直无法想象。
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站起了身:“我出去一下,稍等。”
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胡乱吃了几口。楼外忽然传来了鼓吹敲打之声,热闹非凡。。
然而徐重华眉梢一蹩,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这些,日后再说。”。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片刻,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然而虽然这样说着,他却是片刻也不敢放松对玉座上那个老人的精神压制——即便是走火入魔,即便是中了龙血之毒,但教王毕竟是教王!若有丝毫大意,只怕自己下个刹那就横尸在地。
“沫儿的药,明天就能好了吧?”然而,此刻他开口问。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走吧。”她咳嗽得越发剧烈了,感觉冰冷的空气要把肺腑冻结,“快回去。”。
旋妙风大吃一惊: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
““别动他!”然而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到了身侧,一把推开使女,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颈部。!
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他在替她续气疗伤!快动手!”终于看出了他们之间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八骏里的追风发出低低一声冷笑,那五个影子忽然凭空消失了,风雪里只有漫天的杀气逼了过来!
“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你——”不可思议地,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然而不等她站稳,那人已然抢身赶到,双掌虚合,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
昆仑白雪皑皑,山顶的大光明宫更是长年笼罩在寒气中。。
“权势是一头恶虎,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所以,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
那个强留了十多年的梦,在这一刻后,便是要彻底地结束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
“谁能常伴汝?空尔一生执!!
薛紫夜一怔:“命你前来?”。
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他撑起了身子,窗外的梅树下,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转头微笑:“霍七公子醒了?”。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她叹了口气:是该叫醒他了。……
二十多年后,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
“你知道吗?药师谷的开山师祖,也曾是个杀人者。”
他说什么?他说秋水是什么?。
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
“秋水音听闻丈夫噩耗而早产,从此缠绵病榻,对他深恨入骨。。
“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笑红尘”。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酒香四溢,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爪子抓挠不休。。
她轻轻移动手指,妙风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绝对不可以。我一定要尽快回到昆仑去!……”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明介,明介,我也想让你好好地活着……”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他脸上,哽咽着,“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你被这样生生毁掉。”!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