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妙风拂了拂衣襟,行了一礼。
八年来,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谷主才会那么欢喜。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开始新的生活。
“当时参与屠杀的,还有妙风使。”妙水冷笑,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一夜之间,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呵呵。”。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瞳和妙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
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
黑暗的最深处,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闭目不语。!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先诊脉。”。
然而不知为何,八年来南宫老阁主几度力邀这个年轻剑客入主鼎剑阁,却均被婉拒。。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旋霍展白心底一冷,然而不等他再说话,眼前已然出现了大群魔宫的子弟,那些群龙无首的人正在星圣娑罗的带领下寻找着教王或者五明子的踪迹,然而整个大光明宫空荡荡一片,连一个首脑人物都不见了。。
““嗯。”薛紫夜应了一声,有些担心,“你自己撑得住吗?”!
“是吗?那你可喝不过她,”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对他眨了眨眼睛,“喝酒,猜拳,都是我教给她的,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知道吗?当年的风行,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
他有点意外地沉默下去:一直以来,印象中这个女人都是强悍而活跃的,可以连夜不睡地看护病人,可以比一流剑客还敏捷地处理伤口,叱呵支配身边的一大群丫头,连鼎剑阁主、少林方丈到了她这里都得乖乖俯首听话。
“失去了支撑,他沉重地跌落,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
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
““是!”属下低低应了一声,便膝行告退。。
“不好!快抓住她!”廖青染一个箭步冲入,看到对方的脸色和手指,惊呼,“她服毒了!快抓住她!”。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他看得出神。在六岁便被关入黑房子,之后的七年里他从未见过她。即便是几天前短暂的逃脱里,也未曾看清她如今的模样——小夜之于他,其实便只是缺口里每日露出的那一双明眸而已:明亮,温柔,关怀,温暖……黑白分明,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但是那时候她刚成为一名医者,不曾看惯生死,心肠还软,经不起他的苦苦哀求,也不愿意让他们就此绝望,只有硬着头皮开了一张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里面的任何一种药材,都是世间罕见,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反正,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他就很少有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
“是,小姐!”绿儿欢喜地答应着,完全没看到霜红在一边皱眉头。。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过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清醒了。。
此念一生,一股求生的力量忽然注满了他全身。霍展白脚下步法一变,身形转守为攻,指间上剑气吞吐凌厉,断然反击。徐重华始料不及,一时间乱了攻击的节奏。……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六哥。”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辛苦你了。”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也只能这样了。”薛紫夜喃喃,抬头望着天,长长叹了口气,“上天保佑,青染师傅她此刻还在扬州。”。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你,答应吗?”!
““嗯。”她点点头,“我也知道你是大光明宫的杀手。”……”
“他……又在为什么而悲伤?。
“夜里很冷,”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薛谷主,小心身体。”。
“死了也好!”然而,只是微一沉默,他复又冷笑起来,“鬼知道是谁的孽种?”!
那样严寒的天气里,血刚涌出便被冻凝在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