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她站在风里,感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寒意遍体。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这支箭……难道是飞翩?妙风失惊,八骏,居然全到了?!”
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
妙水及时站住了脚,气息甫平,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上一跃的距离,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如今带着薛紫夜,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
“你为此枉担了多少年虚名,难道不盼早日修成正果?平日那般洒脱,怎么今日事到临头却扭捏起来?”旁边南宫老阁主不知底细,还在自以为好心的絮絮劝说。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冷淡,表情霍然转为严厉,“莫非……你是嫌弃她了——你觉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现在又得了这种病,配不上你这个中原武林盟主了,是不是?”
“你——”不可思议地,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
在赴那个赌酒之约前,她回了一次秋之苑。。
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
““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他怔怔想了半晌,忽然觉得心惊,霍然站起。。
旋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却还有妙水。!
“你……”瞳失声,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
“趁着妙水发怔的一瞬间,她指尖微微一动,悄然拔出了妙风腰间封穴的金针。!
自己……难道真是一个傻瓜吗?。
“他忽然间大叫起来,用手捂住了眼睛:“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放我出去!”。
“教王已出关?”瞳猛然一震,眼神转为深碧色,“他发现了?!”。
“紫夜没能炼出真正的解药,”廖青染脸色平静,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望着那个脸色大变的人,“霍七公子,最早她写给你的五味药材之方,其实是假的。”!
鼎剑阁的七剑来到南天门时,如意料之中一样,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成形的抵抗。。
“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更没看清楚剑,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剑落处,地上的雪瞬间融化,露出了一个人形。。
“我来。”妙风跳下车,伸出双臂接过,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久无人居住,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风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
“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逐渐隐没。!
在送她上绝顶时,他曾那样许诺——然而到了最后,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
妙风只觉手上托着的人陡然一震,仿佛一阵大力从薛紫夜腰畔发出,震得他站立不稳,抱着她扑倒在雪中。同一瞬间,飞翩发出一声惨呼,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力量迎面击中,身形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落地时已然没了生气。。
“那是百年来从未有人可以解的剧毒,听说二十年前,连药师谷的临夏谷主苦苦思索一月,依旧无法解开这种毒,最终反而因为神思枯竭呕血而亡。。
一睁开眼,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
簪被别在信封上,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上面写着一行字:“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
他摸着下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忽然间蹙眉:可是,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如此,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忽然间,仿佛体内一阵暖流畅通无阻地席卷而来——那股暖流从后心灵台穴冲入,流转全身,然后通过掌心重新注入了妙风的体内,循环往复,两人仿佛成了一个整体。。
“然而,她却很快逝去了。。
那样的温暖,瞬间将她包围。!
“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正剧烈地喘息,看着一地的残骸。……”
“他沉默下去,不再反抗,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
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
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