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隐隐记起，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卫风行曾受了重伤，离开中原求医，一年后才回来。想来他们两个，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隐姓埋名来到中原；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

    咳了一夜？霍展白看到小晶手里那条满是斑斑点点血迹的手巾，心里猛地一跳，拔脚就走。她这病，倒有一半是被自己给连累的……那样精悍要强的女子，眼见得一天天憔悴下去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回夏之园吧。”瞳转过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灯引路。！

    ——浪迹天涯的落魄剑客和艳冠青楼的花魁，毕竟是完全不同两个世界里的人。她是个聪明女人，这样犯糊涂的时候毕竟也少。而后来，她也慢慢知道：他之所以会到这种地方来，只因为实在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病人只得一个。”妙风微笑躬身，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或是被别人得了，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反正也是顺手。”

    看来……目下事情的进展速度已然超出了他原先的估计。希望中原鼎剑阁那边的人，动作也要快一些才好——否则，等教王重新稳住了局面，事情可就棘手多了。。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蠢女人！”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旋妙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跨出一步想去阻止，却又有些迟疑，仿佛有无形的束缚。。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霍展白也望着妙风，沉吟不决。！

    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

    ““晚安。”她放下了手，轻声道。！

    空荡荡的十二阙里，只留下妙空一个人。。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她想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然而手剧烈地颤抖，已然连拿针都无法做到。。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在送她上绝顶时，他曾那样许诺——然而到了最后，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

    “霍展白垂头沉默。！

    那一瞬，妙水霍然转身，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一起走！”。

    卫风行抱着孩子唯唯诺诺，不敢分解一句。。

    “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望着房内。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玉树剑法”媲美。。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她的体温还是很低，脸色越发苍白，就如一只濒死的小兽，紧紧蜷起身子抵抗着内外逼来的彻骨寒冷，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着，雪花落满了眼角眉梢，气息逐渐微弱。

    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回头。

    “是吗？那你可喝不过她，”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对他眨了眨眼睛，“喝酒，猜拳，都是我教给她的，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知道吗？当年的风行，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

    她转过头，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小夜，小夜……如今不用再等百年，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你可欢喜？。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剑势到了中途陡然一弱，停在了半空。。

    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

    “他负手缓缓走过那座名为白玉川的长桥，走向绝顶的乐园，一路上脑子飞快回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脸色在青铜面具下不停变幻。然而刚走到山顶附近的冰川旁，忽然间全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妙风无言。。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教王眼睛闪烁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转过了身去。在他转过身的同时，妙风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他身后，替他看守着一切。教王转过身，缓缓拉下了外袍，第一次将自己背后的空门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华丽的金色长袍一除下，大殿里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