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补充：“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五百个人里，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其余四百九十八个，都被杀了。”

    “雪怀，姐姐……”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他的瞳仁漆黑如夜，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璀璨如钻石，竟令人不敢直视。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应该是八骏拖住了妙风。”瞳的眼里精光四射，抬手握紧了身侧的沥血剑，声音低沉，“只要他没回来，事情就好办多了——按计划，在教王路过冰川时行动。”！”

    ——然而，却赫然有一支金色的针，直直插在了咽喉正中！。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和教王一战后身体一直未曾恢复，而方才和鼎剑阁七剑一轮交手3，更是恶化了伤势。此刻他的身体，也已然快要到了极限。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廖谷主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快！”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救人！”。

    旋“小徒是如何中毒？又为何和阁下在一起？”她撑着身子，虚弱地问——她离开药师谷已经八年，从未再见过这个唯一的徒弟。没有料到再次相见，却已是阴阳相隔。。

    “他拄着金杖，眼神里慢慢透出了杀气：“那么，她目下尚未得知真相？”！

    “住手！”薛紫夜脱口大呼，撩开帘子，“快住手！”！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你在天上的灵魂，会保佑我们吧？！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他身形一转，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妙火也是呵呵一笑，手指一搓，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他翻身掠上蛇背，远去。。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夏浅羽也是吐出一口气：“总算是好了——再不好，我看你都要疯魔了。”！

    “当然不是！唉……”百口莫辩，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随着他的举手，地上的霍展白也机械地举起了同一只手，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啊……你、你终于来了？”。

    “然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

    笛声是奇异的，不像是中原任何一个地方的曲子，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哀伤。仿佛在苍穹下有人仰起头凝望，发出深深的叹息；又仿佛篝火在夜色中跳跃，映照着舞蹈少女的脸颊。欢跃而又忧伤，热烈而又神秘，仿佛水火交融，一起盛开。……

    暮色初起的时候，霍展白和廖青染准备南下临安。

    薛紫夜冷笑起来：“你能做这个主？”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薛紫夜微微一怔，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门槛上滴落的连串殷红色血迹。。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好。”薛紫夜捏住了钥匙，点了点头，“等我片刻，回头和你细细商量。”。

    一切灰飞烟灭。。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