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穴上,微微颤动。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药师谷……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微微一怔。!”
“那么,能否麻烦薛姑娘尽快炼制出来?”他在榻上坐起,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一礼,脸上殊无玩笑意味,“我答应了秋水,要在一个月内拿着药返回临安去。”。
然而……他的确不想杀他。!
薛紫夜一震,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失声痛哭。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灭族那一夜……灭族那一夜……。
她平静地说着,声音却逐渐迟缓:“所以说,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只是,世上的医生,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
““你……”徐重华厉声道,面色狰狞如鬼。!
霍展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
旋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她一边唠叨,一边拆开他脸上的绷带。手指沾了一团绿色的药膏,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抹着,仿佛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那个女人,其实是恨他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然而,恰恰正是那一瞬间的落后救了它。。
“等我回来,再和你划拳比酒!”。
妙风依然只是微笑,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薛谷主无须担心。”!
“没有杀。”瞳冷冷道。。
“灰白色的苍穹下,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笼罩在漠河上空,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赤、橙、黄、绿、青、蓝、紫……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妙风?那一场屠杀……妙风也有份吗?。
“血迹一寸寸地延伸,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
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她忽地一笑,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冷然道:“抱歉,药师谷从无‘出诊’一说。”……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本能地,霍展白想起身掠退,想拔剑,想封挡周身门户——然而,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在一瞬间仿佛被点中了穴道,不要说有所动作,就是眼睛也不能转动半分。。
“曾经有一次,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绝望之下狂性大发,在谷里疯狂追杀人,一时无人能阻止。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脸上笑容未敛,只一抬手,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是的,他想起来了……的确,他曾经见到过她。……”
“她侧头望向霍展白:“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
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剑抽出的刹那,这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银衣杀手失去了支撑,顺靠着冷杉缓缓倒下,身后树干上擦下一道血红。!
然而到了最后,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