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吗?”霍展白喃喃道,双手渐渐颤抖,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回头对他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却不知,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
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却不料,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
薛紫夜望着他。。
“看啊!”忽然间,忽然间,他听到惊喜的呼声,身边的下属们纷纷抬首望天,“这是什么?”。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没有?”妙火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作为修罗场里百年难得的杀戮天才,瞳行事向来冷酷,每次出手从不留活口,难道这一次在龙血珠之事上,竟破了例?。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他惊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门外的地上,揉着自己的眼睛。
不会吧?这、这应该是幻觉吧?
晚来天欲雪,何处是归途?。
“薛谷主,请上轿。”。
“他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儿时最好的伙伴,眼睛里转成了悲哀的青色。!
他几乎是发疯一样将沐春风之术用到了极点,将内息连续不断地送入那个冰冷的身体里。。
旋“雅弥,不要哭!”在最后一刻,她严厉地叱喝,“要像个男子汉!”。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所以,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她握着银针,俯视着那张苦痛中沉睡的脸,眼里忽然间露出了雪亮的光。!
“好了。”霍展白微笑,吐出一口气。。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要快点到那里……不然,那些风雪,会将她冻僵在半途。。
她忽然间有些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头,感觉两侧太阳穴在突突跳动——。
然而,风从破碎衣衫的缝隙里穿出,发出空空荡荡的呼啸,继续远去。!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深爱的丈夫。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夫君白头偕老。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
“然而一睁眼,就看到了妙风。!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那里,雪上赫然留下了深深的脚印,脚印旁,滴滴鲜血触目惊心。。
他笑了,缓缓躬身:“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为教王治伤。”……
“到了?”她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撩开了窗帘往外看去——忽然眼前一阵光芒,一座巨大的冰雪之峰压满了她整个视野,那种凌人的气势震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昆仑山顶的寒气侵入,站在门口只是片刻,她身体已然抵受不住。。
霍展白垂头沉默。。
““你,想出去吗?”记忆里,那个声音不停地问他,带着某种诱惑和魔力。。
““咕。”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
他笑了,缓缓躬身:“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为教王治伤。”!
“然而话音未落,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同时,他侧身一转,背对着飞翩,护住怀里的人,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
“雪怀死在瞬间,犹自能面带微笑;而明介,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
霍展白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然上三竿。。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