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问:“还好吗?”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忽然摊开了手:“给我钥匙。”!”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他来不及多问,立刻转向大光明殿。!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排山倒海而来。他只想大声呼啸,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她狂奔而去,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旋两人足间加力,闪电般地扑向六位被吊在半空的同僚,双剑如同闪电般地掠出,割向那些套喉的银索。只听铮的一声响,有断裂的声音。一个被吊着的人重重下坠。。
“那一夜……那血腥屠戮的一夜,自己在奔跑着,追逐那两个人,双手上染满了鲜血。!
晨凫倒在雪地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鼎剑阁成立之初,便设有四大名剑,作为护法之职。后增为八名,均为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里的精英。而这个夏浅羽是华山派剑宗掌门人的独子,比霍展白年长一岁,在八剑里排行第四。虽然出身名门,生性却放荡不羁,平日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至今未娶。!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
忽然间,仿佛体内一阵暖流畅通无阻地席卷而来——那股暖流从后心灵台穴冲入,流转全身,然后通过掌心重新注入了妙风的体内,循环往复,两人仿佛成了一个整体。!
脑部的剧痛再度扩散,黑暗在一瞬间将他的思维笼罩。。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四面冰川上,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个声音……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黑沉沉的牢狱里忽然透入了风。沉重的铁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将外面的一丝雪光投射进来,旁边笼子里的獒犬忽然厉声狂叫起来。
他看得出神。在六岁便被关入黑房子,之后的七年里他从未见过她。即便是几天前短暂的逃脱里,也未曾看清她如今的模样——小夜之于他,其实便只是缺口里每日露出的那一双明眸而已:明亮,温柔,关怀,温暖……黑白分明,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俯身拍开封土,果然看到了一瓮酒。。
薛紫夜坐在轿中,身子微微一震,眼底掠过一丝光,手指绞紧。。
“霍展白站在大雪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
“古木兰院位于西郊,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此处已然凋零不堪,再无僧侣居住。。
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他忽然呼号出声,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猛烈地摇晃着。。
到了现在再和他说出真相,她简直无法想象霍展白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笛声如泣,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低眉横笛,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而天涯,便是他的所往——没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昨夜那一场痛哭,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只是一夜过去,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