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仗着学剑习武之人的耳目聪敏,他好歹也赢了她数十杯,看来这个丫头也是不行了。
然而在她踏入房间的刹那,那个人却仿佛触电般地转过了脸去,避开她的视线。。
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飘落雪的夜空下,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葛生》吧?。
“霍展白定定看着他,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那一瞬间什么正邪,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仰起头来――!”
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哇哇地大哭。。
然而卫风行在八年前却忽然改了心性,凭空从江湖上消失,谢绝了那些狐朋狗友,据说是娶妻生子做了好好先生。夏浅羽形单影只,不免有被抛弃的气恼,一直恨恨。!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厉声尖叫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车夫!你这个疯子!”
她缓缓醒转,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妙风一惊——这个女子,是要拿这面圣火令去换教王什么样的许诺?!
“即便是这样,也不行吗?”身后忽然传来追问,声音依旧柔和悦耳,却带了三分压迫力,随即有击掌之声。。
旋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雅弥静静道,“那个人的身边。”!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要回信吗?”霜红怔了一怔。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辛苦了,”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无不抱歉,“廖……”。
“金杖抬起了昏迷之人的下颌:“虽然,在失去了这一双眼睛后,你连狗都不如了。”。
他猛然又是一震——这声音!当初昏迷中隐约听见时,已然觉得惊心,此刻冷夜里清晰传来,更是让觉得心底涌出一阵莫名的冷意,瞬间头部的剧痛扩散,隐隐约约有无数的东西要涌现出来。这是……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个女医者……还会惑音?。
八年前,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曾经承受了那么多——!
“薛谷主。”在她快要无法支持的时候,忽然听到妙风低低唤了一声,随即一只手贴上了背心灵台穴,迅速将内息送入。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敢分出手替她疗伤?。
“这样强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
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很快就开始站不稳,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老五?!”!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过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清醒了。。
““在下可以。”妙风弯下腰,从袖中摸出一物,恭谨地递了过来,“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授予的圣物——教王口谕,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但凡任何要求,均可答允。”。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
他微微侧头,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薛紫夜蹙起了眉头,蓦然抽回了手。
她本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然而今日,她却要独闯龙潭虎穴,去做一件违背医者之道的事。那样森冷的大殿里,虎狼环伺,杀机四伏,任何人想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却要不惜任何代价,将那个高高玉座上的魔鬼拉下地狱去!。
“秋水……秋水……”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有本事,杀出一条血路过去!”夏浅羽大笑起来,剑尖指向璇玑位的霍展白,足下一顿,其余六剑齐齐出鞘,身形交错而出,各奔其位,剑光交织成网,剑阵顿时发动!。
““教王大人日前在闭关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妙风一直弯着腰,隔着巨石阵用传音入密之术和她对话,声音清清楚楚传来,直抵耳际,“经过连日调理,尚不见起色——听闻药师谷医术冠绝天下,故命在下不远千里前来求医。”。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卫风行沉吟许久,终于还是直接发问:“你会娶她吧?”……”
“如今这个,到底是哪一种呢?难道比自己还帅?。
没有回音。。
霍展白站住了璇玑位,墨魂剑下垂指地,静静地看着那一匹越来越近的奔马。!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