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起的时候，霍展白收拾好了行装，想着明日便可南下，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转头看着霍展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瞳是她的弟弟，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她若泉下有知，不知多难过。”。

    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霍展白！你占我便宜！”。

    “算了。”薛紫夜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微微摇头，“带他走吧。”！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金杖闪电一样探出，点在下颌，阻拦了他继续叩首。玉座上的教王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不知是喜是怒：“风，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替一个对我不利的人求情？从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脸上的笑容，被谁夺走了？”。

    神志恍惚之间，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愚蠢！你怎么还不明白？”霍展白顿足失声。。

    旋“我只是，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她用细细的声音道，“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薛紫夜将桌上的药枕推了过去：“先诊脉。”！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他本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顶尖好手，被南宫言其老阁主钦点入阁，成为鼎剑阁八大名剑之一。！

    每一个字落下，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割得他体无完肤。。

    “——不日北归，请温酒相候。白。”。

    “真是经不起考验啊，”教王拨弄着那个头颅，忽然转过眼来看他，“是不是，瞳？”。

    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你们两个，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

    “我昏过去多久了？”她仰头问，示意小晶将放在泉边白石上的长衣拿过来。。

    “他不再去确认对手的死亡，只是勉力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踉跄跋涉前进。！

    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什么？”。

    白。白。还是白。。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她甚至无法想象，这一次如果救不了沫儿，霍展白会不会冲回来杀了她。……

    “不要再逞能了。”薛紫夜叹了口气，第一次露出温和的表情，“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想救人，但也得为自己想想。我不可能一直帮到你。”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

    ““霍公子，请去冬之园安歇。”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侧过头看，却是霜红。。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那……加白虎心五钱吧。”她沉吟着，不停咳嗽。……”

    “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公子找谁？我家相公出去了。”。

    多么可笑。他本来就过了该拥有梦想的年纪，却竟还生出了这种再度把握住幸福的奢望——是以黄粱一梦，空留遗恨也是自然的吧？。

    卫风行眼神一动，心知这个坚决的承诺同时也表示了坚决的拒绝，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干得好。”妙空轻笑一声，飞身掠出，只是一探手，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然后，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嚓”的一声，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