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已然累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跳下马,反手一剑结束了它的痛苦。驻足山下,望着那层叠的宫殿,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握紧——那一颗暗红色的龙血珠,在他手心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是、是瞳公子!”有个修罗场出来的子弟认出了远处的身形,脱口惊呼,“是瞳公子!”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一天多了。”霍展白蹙眉,雪鹞咕了一声飞过来,叼着紫色织锦云纹袍子扔到水边,“所有人都被你吓坏了。”。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西归的途中,他一路血战前行,蔑视任何生命:无论是对牲畜,对敌手,对下属,甚或对自身,都毫不容情!!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明介,明介!”耳边有人叫着这样一个名字,死死按住了他抓向后脑的双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这样,都过去了……”
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那么,有劳薛谷主了。”。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他,是一名双面间谍?!!
——今天之后,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
旋“呸。”瞳咬牙冷笑,一口啐向他,“杀了我!”。
““你好好养伤,”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薛紫夜松开了手,低语,“不要再担心教王。”!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霍展白忽然惊住,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携手奔跑而去的两个人……火光四起的村子……周围都是惨叫,所有人都纷纷避开了他。他拼命地呼喊着,奔跑着,然而……那种被抛弃的恐惧还是追上了他。。
““哎,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她很是高兴,将布巾折起,“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笑红尘’去梅树底下——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就会把这里忘了呢!”。
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他的耐心终于渐渐耗尽,开始左顾右盼:墙上挂了收回的九面回天令,他这里还有一面留了八年的——今年的十个病人应该已看完了,可这里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他还急着返回临安去救沫儿呢!。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那些声浪低低地传开,带着震惊,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敬佩和狂喜——在教王统治大光明宫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叛乱者,能像瞳那样强大!这一次,会不会颠覆玉座呢?。
霍展白低下头去,用手撑着额头,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他是她昔日认识的人?他是她的弟弟?
那一瞬间,妙风想起来了——这种花纹,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如今怎么还会有人活着?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黑暗里坐下,和黑暗融为一体。。
“脚下又在震动,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多少荣华锦绣,终归尘土。。
她站起身,点燃了一炉醍醐香。醒心明目的香气充斥在黑暗的房里,安定着狂躁不安的人。!
“他的身体和视线一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地“钉”在那里,无法挪开。……”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哦……”她笑了一笑,“看来,你们教王,这次病得不轻哪。”。
瞳终于站起,默然从残碑前转身,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
“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真可惜,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