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妙风被她吓了一跳,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只是微微一侧身,手掌一抬,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温暖。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她侧过身,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一字一顿道:。
旋手底下痛苦的颤动忽然停止了,他无法回答,仿佛有什么阻拦着他回忆。。
“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勤于事务的阁主。每日都要处理大批的案卷,调停各个门派的纷争,遴选英才去除败类――鼎剑阁顶楼的灯火,经常深宵不熄。!
十二年后,在荒原雪夜之下,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想来,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
“好,东西都已带齐了。”她平静地回答,“我们走吧。”。
“妙风微微一怔: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似乎有些眼熟。。
薛紫夜反而笑了:“明介,我到了现在,已然什么都不怕了。”。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金针带着血,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没入了白雪。。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她写着药方,眉头却微微蹙起,不知有无听到。。
“然而他却站着没动:“属下斗胆,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过目点数。”!
妙风没有说话,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笑容。。
“……”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竟是不敢低头。。
“暮色深浓,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身望着窗内,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萦绕的醍醐香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
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同样被金索系住了脖子,铁圈深深勒入颈中,无法抬起头。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在地上,被迫匍匐在冰冷的石地面上,身上到处都是酷刑的痕迹。戴着白玉的面具,仿佛死去一样一动也不动。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
“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轻松地把差吏凌空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逼问。那个可怜的差吏拼命当空舞动手足,却哪说得出话来。。
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他被吓得哭了,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马上放了他!”她无法挪动双足,愤怒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教王,紧握着手里的圣火令,“还要活命的话,就把他放了!否则你自己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