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是姐姐平日吹曲子用的筚篥,上面还凝结着血迹。
霍展白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而直接往夏之园走去。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脱,便只好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转过头,忽然发现他。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听得“龙血珠”三个字,玉座上的人猛然一震,抬起手指着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吟。!”
教王凝视着妙风苍白的脸,咬牙切齿:“是那个女人,破了你的沐春风之术?”。
“薛谷主,怎么了?”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那一场厮杀,转眼便成了屠戮。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雪怀,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眉目和他依稀相似,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杀了进来。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们,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
“黑暗的牢狱,位于昆仑山北麓,常年不见阳光,阴冷而潮湿。!
――是的,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虽九死而不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不离不弃,永远鲜明如新。。
旋风雪的呼啸声里,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凄凉而神秘,渐渐如水般散开,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披衣来到窗前凝望——然而,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漆黑的夜里,只有白雪不停落下。。
““而且,”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夏之园,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瞳是极其危险的人,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教王瞬地抬头,看着这个自己的枕边人,失声惊叫:“你……不是波斯人?”!
是的,他一生的杀戮因她而起,那么,也应该因她而结束。。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墙壁,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心魂欲裂,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只要你放我出去!”。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纯粹、坚定的杀戮信念。。
“谷主错了,”妙风微笑着摇头,“若对决,我未必是瞳的对手。”!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七雪?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
想拿它来毒杀教王——不是吗?”。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他终于无法忍受,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全身微微发抖。。
“霍展白一眼看到剑柄上雕刻着的火焰形状:火分五焰,第一焰尤长——魔宫五明子分别为“风、火、水、空、力”,其中首座便是妙风使。他默默点了点头——。
薛紫夜冷眼看着,冷笑:“这也太拙劣了——如果我真的用毒,也定会用七星海棠那种级别的。”……
然而,风从破碎衣衫的缝隙里穿出,发出空空荡荡的呼啸,继续远去。
脚印!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霍展白一怔,顿时感觉全身上下的伤口一起剧痛起来,几乎站不住身体。。
““好险……”薛紫夜脸色惨白,吐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展白!”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展白,别走!”!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今日有客了吗?”他顿住了脚。。
“冻硬了,我热了一下。”妙风微微一笑,又扔过来一个酒囊,“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也是热的。”。
开眼,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