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他尴尬地一笑，收剑入鞘，“我太紧张了。”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没有料到这位天下畏惧的魔宫教王如此好说话，薛紫夜一愣，长长松了一口气，开口：“教王这一念之仁，必当有厚报。”。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八剑都是生死兄弟，被招至鼎剑阁后一起联手做了不少大事，为维持中原武林秩序、对抗西方魔教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自从徐重华被诛后，八大名剑便只剩了七人，气势也从此寥落下去。！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霍展白定定看着他，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那一瞬间什么正邪，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仰起头来――。
然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充斥了血红色的雾，已然将瞳仁全部遮住！醒来的人显然立刻明白了自己目下的境况，带着凌厉的表情在黑暗中四顾，哑声：“妙水？”。
“然而下一瞬，她又娇笑起来：“好吧，我答应你……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当然——你，也不能留。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
妙风眼神微微一变：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
旋“哟，”忽然间，听到一线细细的声音传来，柔媚入骨，“妙风使回来了？”。
“城门刚开，一行人马却如闪电一样从关内驰骋而出。人似虎，马如龙，铁蹄翻飞，卷起了一阵风，朝着西方直奔而去，留下一行蹄印割裂了雪原。！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然而不等她站稳，那人已然抢身赶到，双掌虚合，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
“戴着面具的人猛然一震，冷笑从嘴边收敛了。！
长长叹了口气，他转身望着窗内，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萦绕的醍醐香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教王应该先问‘能不能治好’吧？”！
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
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一里，两里……风雪几度将她推倒，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无法呼吸，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
她咬牙撑起身子，换上衣服，开始梳洗。侍女上前卷起了珠帘，雪光日色一起射入，照得人眼花。薛紫夜乍然一见，只觉那种光实在无法忍受，脱口低呼了一声，用手巾掩住眼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是真的。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原来都是真的！她就是小夜……她没有骗他。。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沉默许久，妙风忽地单膝跪倒：“求教王宽恕！”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贴身随从摇摇头：“属下不知——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便从未露面过。”。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不杀掉，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妙风放下她，淡然开口，眼里没有丝毫喜怒，更无愧疚，“而且，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并没有答应不杀——”。
““那一群猪狗一样的俗人，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力量……只有我知道你的力量，也只有我能激发出你真正的力量。你，想跟我走吗？”。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
“——该起来了。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