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谷主，”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你可算来了……”
摘下了“妙空”的面具，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双鬓斑白——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
“是啊，”薛紫夜似完全没察觉教王累积的杀气，笑道，“教王已然是陆地神仙级的人物，这世间的普通方法已然不能令你受伤——若不是此番走火入魔，似乎还真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教王大人呢。”。
薛紫夜怔怔望着这个蓝发白衣的青年男子，仿佛被这样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心打动，沉默了片刻，开口：“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车为我渡气，马车又陷入深雪——如此下去，只怕来不及赶回昆仑救你们教王。”。
“妙火有些火大地瞪着瞳，怒斥：“跟你说过，要做掉那个女人！真不知道你那时候哪根筋搭错了，留到现在，可他妈的成大患了吧？”！”
然后，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
薛紫夜侧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有意思。”！
“哈哈哈……女医者，你的勇敢让我佩服，但你的愚蠢却让我发笑。”妙水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无比地得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凭什么和我缔约呢？约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否则就是空无的许诺。”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因为她还不想死——。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薛紫夜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八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瞳公子？”教徒低着头，有些迟疑地喃喃，“他……”。
旋他是那样贪生怕死，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保全自己，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然后，被逼着拿起了剑，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
“那一瞬间他的手再度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无法挪开视线：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像在哪里……！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而我……而我非常抱歉——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
““是不是大光明宫的人？”廖青染咬牙，拿出了霜红传信的那方手帕。！
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在每次他离开后，她都会吩咐侍女们在雪里埋下新的酒坛，等待来年的相聚。。
雪鹞眼里露出担忧的表情，忽然间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笔，回头看着霜红。！
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但却还不曾想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
“他的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从他身体里抽离，远远地超越在这个尘世之外。。
然而徐重华眉梢一蹩，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这些，日后再说。”。
“为什么要学医呢？廖谷主问他：你只是一个杀人者。！
望着阖上的门，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
在黑暗重新笼罩的瞬间，那个人的惨叫停止了。。
“重新戴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他微微侧头，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在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薛紫夜身前，手停在离剑柄不到一尺的地方——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莫测，即便是在宫中遇见，也是丝毫大意不得。
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
“出来前，教王慎重嘱托，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否则结局难测。。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其实，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她已然死去。……”
““那……加白虎心五钱吧。”她沉吟着，不停咳嗽。。
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然而眼睛尚未睁开，便一把将她抱起，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半空中身形一转，落到了另一匹马上。她惊呼未毕，已然重新落地。。
“绿儿，送客。”薛紫夜不再多说，转头吩咐丫鬟。！
“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真可惜，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