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下去，不再反抗，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

    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手指停顿：“明介？”

    霍展白满身风尘，疾行千里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九日上回到了扬州。暮色里，看到了熟悉的城市，他只觉得心里一松，便再也忍不住极度的疲惫，决定在此地休息一夜。。

    雪下，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霍展白有些意外：“你居然拜了师？”！”

    “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是呀，难得天晴呢——终于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了。”！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龙血珠。

    “……那就好。”

    “可惜啊……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灭了教王，再回头来对付你的。”妙水抚摩那一双已然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娇笑，“毕竟，在你刚进入修罗场大光明界，初次被送入乐园享受天国消魂境界的时候，还是我陪你共度良宵的呢……好歹我算是你第一个女人，还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

    咳了一夜？霍展白看到小晶手里那条满是斑斑点点血迹的手巾，心里猛地一跳，拔脚就走。她这病，倒有一半是被自己给连累的……那样精悍要强的女子，眼见得一天天憔悴下去了。。

    “二十多年后，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旋“什么？”所有人都勒马，震惊地交换了一下眼光，齐齐跳下马背。。

    “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到了扬州，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临安！”！

    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只是短短一瞬，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而在下一个刹那，他出现在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暗红色的剑，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微微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谷主，好了。”霜红放下了手，低低道。。

    “我没有回天令。”他茫然地开口，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是药师谷的神医。”。

    ——跟了谷主那么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小姐脾气的。！

    “不！不用了。”他依然只是摇头，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只透出一种疲惫。。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霍展白忽然惊住，手里的梅花掉落在地。。

    “这个回鹘的公主养尊处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你？”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便不再多问，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迎着漠河里吹来的风，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勤于事务的阁主。每日都要处理大批的案卷，调停各个门派的纷争，遴选英才去除败类――鼎剑阁顶楼的灯火，经常深宵不熄。

    ——例如那个霍展白。。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绿儿，送客。”薛紫夜不再多说，转头吩咐丫鬟。。

    不到片刻，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的确是简单的条件。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忽然提出和解，却不由让人费解。。

    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