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过离开了短短的瞬间,然而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惚过去了百年。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
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深爱的丈夫。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夫君白头偕老。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
——那么说来,如今那个霍展白,也是在这个药师谷里?。
“教王闭关失败,走火入魔,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此刻定然元气大伤,”瞳抱着剑,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冷冷道,“狡猾的老狐狸……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为了不让我起疑心,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不瞑的双目圆睁着,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薛谷主!”妙风手腕一紧,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他停住了马车,撩开帘子飞身掠入,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
薛紫夜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下了怒意:“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
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望着南方的天空,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
“……是吗?”薛紫夜喃喃叹息了一声,“你是他朋友吗?”。
旋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得大光明。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严酷的淘汰中,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活着的,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就如……他和妙风。
““等我回来,再和你划拳比酒!”!
半年前,在刺杀敦煌城主得手后来不及撤退,他一度被守护城主的中原武林擒获,关押了整整一个月才寻到机会逃离。为了逼他吐露真相,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人士用尽各种骇人听闻的手段——其中,就尝试过用药物击溃他的神智。。
“廖青染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忍看那一双空茫的眼睛。。
“呵呵,不愧是瞳啊!我可是被这个破石头阵绊住了好几天,”夜色中,望着对方手里那一枚寸许的血色珠子,来客大笑起来,“万年龙血赤寒珠——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毒杀神魔的东西?得了这个,总算是可以杀掉教王老儿了!”。
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全身一震:这、这是……教王的圣火令?!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小姐,早就备好了!”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
““薛谷主不知,我本是楼兰王室一支,”妙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后国运衰弱,被迫流亡。路上遭遇盗匪,全赖教王相救而活到现在。”!
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
薛紫夜一震,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失声痛哭。。
“他默然点头,缓缓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不可能!”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忽地大叫,“不可能!我、我用了八年时间,才……”……
三个月后,鼎剑阁正式派出六剑作为使者,前来迎接霍展白前往秣陵鼎剑阁。
“而我……而我非常抱歉——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令她诧异的是,这一次醒来,妙风居然不在身侧。。
薛紫夜隐隐担心,却只道:“原来你还会吹笛子。”!
“八柄剑在惊呼中散开来,如雷霆一样地击入了人群!……”
“瞳的眼眸沉了沉,闪过凌厉的杀意。。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起身出轿,踏上了玉阶。妙风缓步随行,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浩浩荡荡,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
他坐在黑暗的最深处,重新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凝聚在双目之间。!
声音在拉开门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