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怔怔望着这个蓝发白衣的青年男子,仿佛被这样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心打动,沉默了片刻,开口:“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车为我渡气,马车又陷入深雪——如此下去,只怕来不及赶回昆仑救你们教王。”
最后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七十二枚金针布好,薛紫夜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金针渡穴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以她久虚的体质,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极为吃力。
“夜里很冷,”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薛谷主,小心身体。”。
她微笑着望着他:“霍七公子,不知你心底的执念,何时能勘破?”。
““紫夜,”霍展白忽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那颗龙血珠呢?先放我这里吧——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总是不安全。”!”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脱口而言:“不用你管!你给我——”。
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望着房内。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玉树剑法”媲美。!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然而她坐在窗下,回忆着梦境,却泛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知道霍展白如今是否到了临安,沫儿是否得救,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旋风在刹那间凝定。。
“这个姓廖的女子,竟是药师谷前任谷主廖青染!!
“瞳公子,”门外有人低声禀告,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八骏已下山。”!
然而刚笑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教王大人日前在闭关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妙风一直弯着腰,隔着巨石阵用传音入密之术和她对话,声音清清楚楚传来,直抵耳际,“经过连日调理,尚不见起色——听闻药师谷医术冠绝天下,故命在下不远千里前来求医。”!
“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他别开了头,冷冷道,“我宁可死。”。
“妙水哧地一笑,提起了剑对准了他的心口:“这个啊,得看我高不高兴。”。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哦?”薛紫夜一阵失望,淡淡道,“没回天令的,不见。”。
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雪中沉默,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
““哦?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意味深长地点头,“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修罗场所有杀手里,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那么,”妙水斜睨着她,唇角勾起,“薛谷主,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
“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似乎心里有气:“喏,吃了就给我走吧——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钱没势,无情无义,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真是鬼迷心窍。”。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那一天的景象,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
她转过头,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小夜,小夜……如今不用再等百年,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你可欢喜?
妙风?她心里暗自一惊,握紧了滴血的剑。。
然而到了最后,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
“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忽然摊开了手:“给我钥匙。”。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多谢。”妙风欣喜地笑,心里一松,忽然便觉得伤口的剧痛再也不能忍受,低低呻吟一声,手捂腹部踉跄跪倒在地,血从指间慢慢沁出。。
一夜的急奔后,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他知道,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