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绝顶上,一场前所未有的覆灭即将到来,冰封的大地在隆隆发抖,大殿剧烈地震动,巨大的屋架和柱子即将坍塌。雪山下的弟子们在惊呼,看着山巅上的乐园摇摇欲坠。
“你这一次回来,是来向我告别的吗?”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聪明如她,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仿佛回忆着什么,泛出了微微的紫。。
“不等妙风回答,她娇笑着从白玉桥上飘然离去,足下白雪居然完好如初。!”
“你干什么?”霜红怒斥,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病人。。
不会吧?这、这应该是幻觉吧?!
然而,那样隐约熟悉的语声,却让她瞬间怔住。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号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样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脑中剧烈的疼痛忽然间又发作了。。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旋出来前,教王慎重嘱托,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否则结局难测。。
“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
“嘿,”飞翩发出一声冷笑,“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我们八骏也不算——”!
果然,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两人站在门外,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齐齐失声惊呼!
“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
“冒犯了。”妙风叹了口气,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跃上马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低声道:“如果能动,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
“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视线凌乱地晃动着,终于从对方的眼睛移开了,然后漫无边际地摇着,最终投注在冰上,忽然又定住——他低低惊叫出声,那,是什么?!
“出去吧。”她只是挥了挥手,“去药房,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
““好生厉害,”旁边卫风行忍不住开口,“居然以一人之力,就格杀了八骏!”。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金索上的钥匙。”薛紫夜对着她伸出手去,面无表情,“给我。”!
灰白色的苍穹下,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笼罩在漠河上空,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赤、橙、黄、绿、青、蓝、紫……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
薛紫夜诧异地转头看他。。
““好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现在没事了,明介。”。
“谷主,是您?”春之庭的侍女已经老了,看到她来有些惊讶。……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他陡然间有一种恍惚,仿佛这双眼睛曾经在无数个黑夜里就这样地凝视过他。他颓然松开了手,任凭她将金针刺落,刺入武学者最重要的气海之中。
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他怔怔想了半晌,忽然觉得心惊,霍然站起。。
你还记得那个被关在黑屋子里的孩子吗?这么多年来,只有我陪你说说话,很寂寞吧?看到了认识的人,你一定觉得也很开心吧?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毕竟,那是你曾经的同伴,我的弟弟。。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发出欢喜的叹息:“光。”……”
““明介,”在走入房间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你会后悔的。”他说,“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
他不能再回到那个白雪皑皑的山谷里,留在了九曜山下的小院里,无论是否心甘情愿——如此的一往情深百折不回,大约又会成为日后江湖中众口相传的美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