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
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疾行一日一夜,他也觉得有些饥饿,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
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地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是黑水边上的马贼……”他冷冷道,“那群该杀的强盗。”。
“你……”她愕然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还替他说话。”。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好啊。”她却是狡黠地一笑,抓住了他的手臂往里拖,仿佛诡计得逞,“不过,你也得进来。”。
旋他需要的,只是手里的这颗龙血珠。要的,只是自由,以及权力!。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是妙风?!
她看到了面具后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到他全身穴道上的血迹——一眼望去,她便知道他遭受过怎样的酷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一个月之前,在药师谷里的明介还是那样冷酷高傲,出手凌厉。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后,居然成了这种样子!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门一打开,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
“那我们走吧。”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捧着紫金手炉,“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
西出阳关,朔风割面,乱雪纷飞。!
白发苍苍的头颅垂落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
““徐夫人便是在此处?”廖青染背着药囊下马,看着寒柳间的一座小楼,忽然间脸色一变,“糟了!”。
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梦吗?那样大的风沙里,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而这样的柳色里,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寒风呼啸着卷来,官道上空无一人,霍展白遥遥回望雁门关,轻轻吐了一口气。。
“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也不躲,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动一分。。
“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出来吧,”妙风将手里的剑插入雪地,缓缓开口,平日一直微笑的脸上慢慢拢上一层杀气,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将长剑一分分插入雪中,“我知道是瞳派你们来的——别让我一个个解决了,一起联手上吧!”……
温热的泉水,一寸一寸浸没冰冷的肌肤。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公子找谁?我家相公出去了。”。
她的气息丝丝缕缕吹到了流血的肌肤上,昏迷的人渐渐醒转。。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你……非要逼我至此吗?”最终,他还是说出话来了,“为什么还要来?”……”
“南宫老阁主前去药师谷就医的时候,新任盟主尽管事务繁忙,到底还是陪了去。。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他默默地趴伏着,温顺而听话。全身伤口都在痛,剧毒一分分地侵蚀,他却以惊人的毅力咬牙一声不吭,仿佛生怕发出一丝声音,便会打碎这一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