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妙风破碎的衣襟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牛角琢成,装饰着银色的雕花,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他平静地叙述,声音宛如冰下的河流,波澜不惊。。
““嗯?”薛紫夜很不高兴思维被打断,蹙眉,“怎么?”!”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瞳拔出滴血的剑,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你想知道原因?很简单:即便是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会有洁癖——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这个,恕难从命。”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片刻,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
“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旋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切出长长的伤口。。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咔啦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霍展白站住了璇玑位,墨魂剑下垂指地,静静地看着那一匹越来越近的奔马。!
“快走!”妙水俯下身,一把将妙风扶起,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脱口:“秋水!”。
““不过你也别难过——这一针直刺廉泉穴,极准又极深,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继续安慰——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她的声音停顿了。“这、这是……”。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那样寥寥几行字,看得霜红笑了起来。!
“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不会吧?这、这应该是幻觉吧?。
雪瞬间纷飞,掩住了那人的身形。。
““她说过,独饮伤身。”雅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以,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漫天纷飞的大雪里,一个白衣人踉跄奔来,一头奇异的蓝发在风中飞扬,衣衫上溅满了血,怀里抱着一个人。他奔得非常快,在小吏睡意惊醒的瞬间早已沿着驿路奔入了城中,消失在杨柳林中。……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救了教王,只怕对不起当年惨死的摩迦全族吧?”。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感到寂寞呢?。
“霍展白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跳。。
怒火在他心里升腾,下手已然顾不上容情。!
““不过,虽然又凶又爱钱,但你的医术实在是很好……”他开始恭维她。……”
“失去了支撑,他沉重地跌落,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
在薛紫夜低头喃喃的时候,他的手抬了起来,无声无息地捏向她颈后的死穴。。
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多少年了,如今,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
“先休息吧。”他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