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沫儿！”他只觉五雷轰顶，俯身去探鼻息，已然冰冷。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薛紫夜蹙起了眉头，蓦然抽回了手。。

    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正邪对立，门派繁多，为了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这种江湖人，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如果一个个都救她怎么忙得过来？而且救了，也未必支付得起药师谷那么高的诊金。。

    “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带着永恒的微笑，微微闭上了眼睛。！”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一时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然而，却赫然有一支金色的针，直直插在了咽喉正中！！

    “喀喀，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袖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旋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啊……终于，再也没有她的事了。！

    “让你就这样死去未免太便宜了！”用金杖挑起背叛者的下颌，教王的声音里带着残忍的笑，“瞳……我的瞳，让你忘记那一段记忆，是我的仁慈。既然你不领情，那么，现在，我决定将这份仁慈收回来。你就给我好好地回味那些记忆吧！”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他抱着头，拼命对抗着脑中那些随着话语不停涌出的画面，急促地呼吸。。

    ““女医者，你真奇怪，”妙水笑了起来，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饶有兴趣地发问，“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救他呢？”。

    薛紫夜侧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一笑：“有意思。”。

    “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他将枕头送回来，微微躬身。！

    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幽深而悲伤。。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黑暗牢狱里，火折子渐渐熄灭，只有那样轻柔温暖的舌触无声地继续着。瞳无法动弹，但心里清楚对方正在做什么，也知道那种可怖的剧毒正在从自己体内转移到对方体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黑而冷的雪狱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

    ““哈哈哈哈……”妙水仰头大笑，“那是妙火的头——看把你吓的！”。

    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点了点头：“真乃神医！”……

    然而不等她站稳，那人已然抢身赶到，双掌虚合，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

    “姐姐，我是来请你原谅的，”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喃喃低语，“一个月之后，‘血河’计划启动，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咕咕。”一只白鸟从风里落下，脚上系着手巾，筋疲力尽地落到了窗台上，发出急切的鸣叫，却始终不见主人出来。它从极远的北方带回了重要的信息，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此处。。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啪！”他忽然坐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这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其实，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她已然死去。……”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