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急奔后,他们已然穿过了克孜勒荒原,前方的雪地里渐渐显露出了车辙和人行走过的迹象——他知道,再往前走去便能到达乌里雅苏台,在那里可以找到歇脚的地方,也可以找到喂马的草料。
然而薛紫夜静静地站在当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睁睁地看着那雷霆一击袭来,居然不闪不避——仿佛完成了这一击,她也已然可以从容赴死。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绝不可再留,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最后,也最隐秘的原因,是因为——。
“——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薛谷主,我说过了,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
为什么要想起来?这样的往事,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想起这样的自己!!
“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妙风根本无动于衷,“彼此都无须明白。”
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漠河雪谷。。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我看疯魔的是你,”霍展白对这个酒肉朋友是寸步不让,反唇相讥,“都而立的人了,还在这地方厮混——不看看人家老三都已经抱儿子了。”。
旋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然而眼睛尚未睁开,便一把将她抱起,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半空中身形一转,落到了另一匹马上。她惊呼未毕,已然重新落地。。
“瞳却没有发怒,苍白的脸上闪过无所谓的表情,微微闭上了眼睛。只是瞬间,他身上所有的怒意和杀气都消失了,仿佛燃尽的死灰,再也不计较所有加诸身上的折磨和侮辱,只是静静等待着剧毒一分分带走生命。!
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她用尽全力挖下去,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
瞳摇了摇头,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
““早点回去休息吧。”瞳领着她往夏之园走去,低声叮嘱。!
“今晚,恐怕不能留你过夜。”她拿了玉梳,缓缓梳着头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道,“前两天,我答应了一名胡商做他的续弦。如今,算是要从良的人了。”。
“她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下:“我也认得你的眼睛。”。
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你们两个,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顿。不知为何,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谁?”霍展白眉梢一挑,墨魂剑跃出了剑鞘。。
““……”薛紫夜眼神凝聚起来,负手在窗下疾走了几步,“霜红呢?”!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剧烈地颤抖着,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明介……你、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那个教王——”。
“在教王病情未好之前,谷主不能见瞳。”妙风淡然回答,回身准备出门,然而走到门口忽然一个踉跄,身子一倾,幸亏及时伸手抓住了门框。……
她平静地说着,声音却逐渐迟缓:“所以说,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只是,世上的医生,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
“那、那不是妖瞳吗……”
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带着敬佩。。
他不能确信那一刻瞳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在将那个珍贵的信物推到面前时,那双脆弱的眼里又浮起了坚定冷酷的神色:那是深深的紫,危险而深不见底。。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所以,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
“瞳术!所有人都一惊,这个大光明宫首屈一指的杀手,终于动用了绝技!……”
““青染对我说,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如今应该早已痊愈。”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和他并肩疾驰,低声道,“她一直装作痴呆,大约只是想留住你——你不要怪她。”。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八骏全灭,这不啻是震动天下武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