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深沉而激烈的无力感,几乎在瞬间将一直以来充满了自信的女医者击倒。。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你们可以走了!”!”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话音未落,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轰然落下!!
霍展白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说实话:“不大好,越发怕冷了。”
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必。那个女人,敌友莫测,还是先不要指望她了。”
“怎么?不敢分心?”飞翩持剑冷睨,“也是,修罗场出来的,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
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银针刺入两寸深,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
教王同样在剧烈地喘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修炼铁马冰河走火入魔以来,全身筋脉走岔,剧痛无比,身体已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除了对钱斤斤计较,谷主也是个挑剔外貌的人——比如,每次同时出现多个病人,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先挑年轻英俊的治疗;比如,虽然每次看诊都要收极高的诊金,但是如果病人实在拿不出,又恰好长得还算赏心悦目,爱财的谷主也会放对方一马。!
很多时候,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侍女们无法,只得重新抬起轿子,离去。!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她抬起头来,对着薛紫夜笑了一笑,轻声道:“只不过横纹太多,险象环生,所求多半终究成空。”。
是的,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
霍展白沉吟片刻,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也便有了答案。!
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他有些苦痛地抱住了头,感觉眉心隐隐作痛,一直痛到了脑髓深处。。
“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那一瞬间,妙风想起来了——这种花纹,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
“啊?”霍展白吃惊,哑然失笑。。
““让我看看他!快!”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撑起了身子。。
“好吧。”终于,教王将金杖一扔,挫败似的往后一靠,将身体埋入了玉座,颓然叹息,“风,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那个女人,真是了不起。”……
妙风微笑:“教王于我,恩同再造。”
薛紫夜一惊,撩起了轿帘,同样刹那间也被耀住了眼睛——冰雪上,忽然盛放出了一片金光!
玉座上,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什么?”。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瞳的瞳孔忽然收缩。……”
““咔啦”一声,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
晨凫倒在雪地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别怕,不会有事。”然后,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抬起眼示意,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将她扶开。!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