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她冷笑起来,讥讽:“也好!瞳吩咐了,若不能取来你的性命,取到这个女人的性命也是一样——妙风使,我就在这里跟你耗着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几近贴身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退避。。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然而,那个女子的影子却仿佛深刻入骨,至死难忘。!”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夏之园里,绿荫依旧葱茏,夜光蝶飞舞如流星。
瞳一惊后掠,快捷无伦地拔剑刺去。
“紫夜没能炼出真正的解药,”廖青染脸色平静,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望着那个脸色大变的人,“霍七公子,最早她写给你的五味药材之方,其实是假的。”。
——留着妙风这样的高手绝对是个隐患,今日不杀更待何时?。
“那样的刺痛,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
教王也笑,然而眼神逐步阴沉下去:“这不用问吧?若连药师谷主也说不能治,那么本座真是命当该绝了……”。
旋“啊?”正骂得起劲的他忽然愣了一下,“什么?”。
“荒原上,一时间寂静如死。!
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略略尴尬。!
“呵……”黑暗里,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终于,都来了吗?”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妙水呼吸为之一窒,喃喃着,“难怪遍搜不见。原来如此!”。
“居于深山的摩迦一族,眼睛虽然呈现出中原和西域都不曾有的淡蓝和深黑,但平日却没有丝毫异常——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曾经出过杀人于一个眼神之间、导致贵霜全国大乱的恶魔。。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好吧,女医者,我佩服你——可是,即便你不杀,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妙水站起身,重新提起了沥血剑,走下玉座来,杀气凛冽。。
“自从他六岁时杀了人开始,大家都怕他,叫他怪物,只有她还一直叫自己弟弟。!
然而,一想到这一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人,他心里就有隐秘的震动。。
妙风微微一怔:“可谷主的身体……”。
“十二年后,在荒原雪夜之下,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大家上马,继续赶路!”他霍然翻身上马,厉叱,“片刻都不能等了!”
“明介呢?”薛紫夜反问,站了起来,“我要见他。”
他侧过脸,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只不过杀了个车夫,就愤怒到这样吗?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让你去城里给阿宝买包尿布片,怎么去了那么久?”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抱怨声,走过来开门,“是不是又偷偷跑去那种地方了?你个死鬼看我不——”。
““这一路上,她……她救了属下很多次。”听出了教王的怒意,妙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为薛紫夜辩护,仿佛不知如何措辞,有些不安,双手握紧,“一直以来,除了教王,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属下只是不想看她死。”。
““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雅弥转开了话题,依然带着淡笑,“恭喜。”。
“唉,”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将他扶住,叹息,“和明介一样,都是不要命的。”!
“山阴的积雪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也终于是死了…………”
“多年的奔走,终于有了一个尽头。。
而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
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