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微微蹙起了眉头——所谓难测的,并不只是病情吧?还有教中那些微妙复杂的局面,诸多蠢蠢欲动的手下。以教王目下的力量,能控制局面一个月已然不易,如果不尽快请到名医,大光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如此,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
他默然地坐下,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完全不能动弹。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模样。十二年不见了……今夜之后,或者就是至死不见。。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呵……”黑暗里,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终于,都来了吗?”!”
“瞳公子,”门外有人低声禀告,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八骏已下山。”。
眼角余光里,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快如闪电转瞬不见。!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
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她抬起头,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但却还不曾想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
旋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平安落地。只觉得背心一麻,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
“随着他的举手,地上的霍展白也机械地举起了同一只手,仿佛被引线拉动的木偶。!
“傻话。”薛紫夜哽咽着,轻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啊。”!
她晃着杯里的酒,望着映照出的自己的眼睛:“那时候,真羡慕在江湖草野的墨家呢。”
““已经快三更了。”听到门响,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逗留得太久了,医生。”!
“摩迦村寨?瞳的故乡吗?”教王沉吟着,慢慢回忆那一场血案,冷笑起来,“果然……又是一条漏网之鱼。斩草不除根啊……”。
““好,我带你出去。但是,你要臣服于我,成为我的瞳,凌驾于武林之上,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答应吗——还是,愿意被歧视、被幽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
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似乎心里有气:“喏,吃了就给我走吧——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钱没势,无情无义,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真是鬼迷心窍。”。
“——然而,却赫然有一支金色的针,直直插在了咽喉正中!。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明介,你身上的穴道,在十二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薛紫夜离开了他的身侧,轻轻嘱咐,“我现在替你解开锁链,你等双眼能看见东西时就自行离开——只要恢复武功,天下便没什么可以再困住你了。可是,你听我的话,不要再乱杀人了。”!
她俯身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告别的吻,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然而在脱困后,她却有某种强烈的恍惚,仿佛在方才对方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什么。这双眼睛……这双眼睛……那样熟悉,就像是十几年前的……。
““刷!”他根本不去管刺向他身周的剑,只是不顾一切地伸出另一只手,以指为剑,瞬地点在了七剑中年纪最小、武功也最弱的周行之咽喉上!。
她一叠声地厉声反问,却似乎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而只是在说服自己。……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如今事情已经完毕,该走的,也终究要走了吧。
是做梦吗?大雪里,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披着长衣,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远远望去,那样熟悉的轮廓,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在下着雪的夜里,悄悄地回到了人世。。
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教王应该先问‘能不能治好’吧?”。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他霍然掠起!。
怎么可以!!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和她不相干。。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柳非非是聪明的,明知不可得,所以坦然放开了手——而他自己呢?其实,在雪夜醒来的刹那,他其实已经放开了心里那一根曾以为永生不放的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