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呼号，想哭喊，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

    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再开始上药——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

    顿了顿，他回答：“或许，因为瞳的背叛，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

    她失去了儿子，猝然疯了。。

    “他不敢离远，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低声问：“还好吗？”！”

    他怔住，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

    此夜笛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前方有打斗迹象，”夏浅羽将断金斩扔到雪地上，喘了口气，“八骏全数覆灭于此！”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啊！”她一眼望过去，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

    “不知妙水被留在教王身侧，是否平安？这个金发雪肤女人是波斯人，传说教王为修藏边一带的合欢秘术才带回宫的，媚术了得，同房数月后居然长宠不衰，武学渐进，最后身居五明子之一。！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冷嘲，转瞬消散。。

    旋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开眼，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

    “他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么久！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

    “喀喀，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袖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所以，无论如何，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然而一语未毕，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似乎是雪亮的闪电，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

    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拆开了那封信，喃喃：“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啊？这……”。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你……”薛紫夜怒斥，几度想站起来，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出谷容易，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

    他握紧了剑，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了危险的紫色。

    “该动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低头望着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只有明力随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风也还没有回来。”。

    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让他心里骤然一震——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记忆里……。

    “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后，教王却往后退出了一丈之多，最终踉跄地跌入了玉座，喷出一口血来。。

    “他咬紧了牙，止住了咽喉里的声音。。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看到紫衣女子已经抬起了手，直指门外，眼神冷酷。……”

    “同时叫出这个名字的，却还有妙水。。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瞳握着沥血剑，感觉身上说不出的不舒服，好像有什么由内而外地让他的心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方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影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