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极其惨烈的相持：他手里的剑贯穿了对手的胸口，将对方钉在了背后深黑的冷杉树上。然而同时，那个戴着白玉面具的杀手的剑也刺入了他的身体里，穿过右肋直抵肺部——在这样绝杀一击后，两人都到达了体力的极限，各自喘息。

    那个寂静的夜晚，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在梅树下酣睡。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已然是接近于恳求。。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无论是对于霍展白、明介还是雅弥，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

    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

    “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忍不住失声大笑，“愚蠢！教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就放了瞳？”

    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挂在梅枝上，徘徊良久。！

    他无法，悻悻往外走，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我说，你以后还是——”。

    旋如今大仇已报，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她还有什么牵挂呢？。

    “妙水一惊，凝望了她一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来不及多想，瞬间提剑插入雪地，迅速划了一个圆。！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死小子，居然还敢跑出来！”背后有人拎着大棒，一把将他提起。。

    “重新戴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手帕上墨迹班驳，是无可辩驳的答案。。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那个女人，果然是处心积虑要对付他！。

    ““——可怎么也不该忘了我吧？王室成员每个一万两呢！”。

    话语冻结在四目相对的瞬间。。

    “在某次他离开的时候，她替他准备好了行装，送出门时曾开玩笑似的问：是否要她跟了去？他却只是淡淡推托说等日后吧。！

    明日，便要去给那个教王看诊了……将要用这一双手，把那个恶魔的性命挽救回来。然后，他便可以再度称霸西域，将一个又一个少年培养为冷血杀手，将一个又一个敌手的头颅摘下。。

    种种恩怨深种入骨，纠缠难解，如抽刀断水，根本无法轻易了结。。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第二日夜里，连夜快马加鞭的两人已然抵达清波门。……

    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这些年，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以为她遭到胁迫，或者是变了心——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

    这个女人作为“药鼎”和教王双修合欢之术多年，如今仿佛由内而外都透出柔糜的甜香来。然而这种魅惑的气息里，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揣测的神秘，令人心惊。他们两个各自身居五明子之列，但平日却没有什么交情，奇怪的是，自己每一次看到她，总是有隐隐的不自在感觉，不知由何而起。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她写着药方，眉头却微微蹙起，不知有无听到。。

    “果然是真的……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

    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声音却坚定无比，“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

    “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正剧烈地喘息，看着一地的残骸。……”

    “她说得轻慢，漫不经心似的调弄着手边的银针，不顾病入膏肓的教王已然没有平日的克制力。。

    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全身一震：这、这是……教王的圣火令？。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他说什么？他说秋水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