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缓缓走过那座名为白玉川的长桥,走向绝顶的乐园,一路上脑子飞快回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脸色在青铜面具下不停变幻。然而刚走到山顶附近的冰川旁,忽然间全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妙水及时站住了脚,气息甫平,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上一跃的距离,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如今带着薛紫夜,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渺小如蝼蚁。。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没有用了……”过了许久许久,瞳逐渐控制住了情绪,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低声说出一句话,“没有用了——我中的,是七星海棠的毒。”!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光。”。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并不为看病,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
旋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听得这样的逐客令,妙水却没有动,低了头,忽地一笑:“薛谷主早早休息,是为了养足精神明日好为教王看诊吗?”!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
““都处理完了……”妙空望向了东南方,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可是……秋之苑那边的病人……”绿儿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
“……”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看到来人,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在嫁入徐家的时候,一直在等你来阻拦我带我走……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
“他微微舒了口气。不过,总算自己运气不错,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
“属下只是怕薛谷主身侧,还有暴雨梨花针这样的东西。”妙风也不隐晦,漠然地回答,仿佛完全忘了昨天夜里他曾在她面前那样失态,“在谷主走到教王病榻之前,属下必须保证一切。”。
“在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薛紫夜身前,手停在离剑柄不到一尺的地方——这个女人实在是敌我莫测,即便是在宫中遇见,也是丝毫大意不得。!
薛紫夜微微一怔。。
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看得出神,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都说七星海棠无药可解,果然是错的。”薛紫夜欢喜地笑了起来,“二十年前,临夏师祖为此苦思一个月,呕心沥血而死——但,却也终于找到了解法。
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
瞳惊骇地望着冰下那张脸,身子渐渐发抖,忽然间他再也无法支持,手里的银刀落在冰上,双手抱头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喊。。
一睁开眼,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
““这、这……”她倒吸了一口气。。
“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弓起了身子,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如一只灰色的牛犊。。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雅弥微笑:“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说,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老五那个家伙,真是有福气啊。。
廖青染叹息:“紫夜她只是心太软——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沫儿得的是绝症。”!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