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临安城里初春才到,九曜山下的寒梅犹自吐蕊怒放,清冷如雪。廖青染刚刚给秋水音服了药,那个歇斯底里又哭了一夜的女人,终于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绷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多少年了,如今,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
老鸨离开,她掩上了房门,看着已然一头躺倒床上大睡的人,眼神慢慢变了。。
出门前,他再叮嘱了一遍:“记住,除非他离开,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
薛紫夜停笔笑了起来:“教王应该先问‘能不能治好’吧?”
“教王已出关?”瞳猛然一震,眼神转为深碧色,“他发现了?!”
“那么,”妙水斜睨着她,唇角勾起,“薛谷主,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
“禀谷主,”旁边的小橙低声禀告,“霜红她还没回来。”。
“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可是……”绿儿实在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留在这条毒蛇旁边。。
旋“哈哈哈,”霍展白一怔之后,复又大笑起来,策马扬鞭远远奔了出去,朗声回答,“这样,也好!”。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马上放了他!”她无法挪动双足,愤怒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教王,紧握着手里的圣火令,“还要活命的话,就把他放了!否则你自己也别想活!”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他想说什么,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嘘……你看。”。
“风,把他追回来。”教王坐在玉座上,戴着宝石指环的手点向那个少年,“这是我的瞳。”。
谁能常伴汝?空尔一生执!!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这边刚开始忙碌,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有人急速走入,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小青,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有谁来了?”。
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翻身上马,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
“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那并不是他的名字。!
“胡说!不管你们做过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不管。”薛紫夜在黑暗里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一个决心:“明介,不要担心——我有法子。”。
——该起来了。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哈哈哈,”霍展白一怔之后,复又大笑起来,策马扬鞭远远奔了出去,朗声回答,“这样,也好!”。
“……”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随即低声:“是。”。
““你究竟是谁?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他望着面具上深嵌着的两个洞,梦呓般地喃喃,“好像……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续弦——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罢,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明介公子,谷主说了,您的病还没好,现在不能到处乱走。”霜红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微微一躬身,阻拦了那个病人,“请回去休息——谷主她昨日去了藏书阁翻阅医书,相信不久便可以找出法子来。”……”
““敢对教王不敬!”妙风在千钧一发时截断了瞳的话,一掠而出,手迅疾地斩落——绝不能让瞳在此刻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薛紫夜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复仇,不但自己会被逼得动手,而教王也从此无救。。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风在刹那间凝定。!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