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深爱的丈夫。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夫君白头偕老。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
她咬紧了牙,足间霍然加力,带着薛紫夜从坍塌的断桥上掠起,用尽全力掠向对岸,宛如一道陡然划出的虹。然而那一道掠过雪峰的虹渐渐衰竭,终究未能再落到桥对面。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反悔?”霍展白苦笑,“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
“只是睡了一觉,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
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
雪鹞绕着薛紫夜飞了一圈,依依不舍地叫了几声,落到主人的肩上。霍展白策马走出几步,忽然勒转马头,对她做了一个痛饮的手势:“喂,记得埋一坛‘笑红尘’去梅树下!”!
“明力?”瞳忽然明白过来,脱口惊呼,“是你!”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他将枕头送回来,微微躬身。!
“那么,点起来吧。”教王伸出手,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示意妙风燃香。。
旋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你干什么?”霜红怒斥,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病人。!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谁?!”推开窗就看到了那一头奇异的蓝发,她微微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就压抑不住地爆发起来,随手抓过靠枕砸了过去,“你发什么疯?一个病人,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窗底下干吗?给我滚回去!”
“薛紫夜站起身,往金狻猊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醍醐香,侧头看了一眼睡去的人。!
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一动不动,任凭大雪落满肩头。。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有医生吗?”他喘息着停下来,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这里有医生吗?”。
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染出大朵的红花。!
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这些年,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以为她遭到胁迫,或者是变了心——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
“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不许再提当年之事,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
“雅弥。”薛紫夜不知所以,茫然道,“他的本名——你不知道吗?”。
“二十多年后,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
“哈哈哈哈……”妙水仰头大笑,“那是妙火的头——看把你吓的!”。
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呼啸掠过耳边,宛如哭泣。。
“他们早已不再是昔年的亲密无间的姐弟。时间残酷地将他们分隔在咫尺的天涯,将他们同步地塑造成不同的人:二十多年后,他成了教王的护身符,没有感情也没有思想;而她却已然成了教王的情人,为了复仇和夺权不择手段——。
“已经快三更了。”听到门响,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逗留得太久了,医生。”……
“天啊……”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震惊而恐惧。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你叫她姐姐是吗?我让你回来,你却还想追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
“她平复了情绪,缓缓起身出轿,踏上了玉阶。妙风缓步随行,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浩浩荡荡,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只是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头顶不时传来鸟类尖厉的叫声,那是雪鹞在半空中为他引路。!
“窗外大雪无声。……”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那具尸体,竟然是日圣女乌玛!!
那是鹄,他七年来的看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