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七十二枚金针布好,薛紫夜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金针渡穴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以她久虚的体质,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极为吃力。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畜生。”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畜生!”。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染出大朵的红花。。
卫风行一惊:“是呀。”!
“已经快三更了。”听到门响,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逗留得太久了,医生。”
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织成可怖的画面,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
七星海棠!在剧痛中,他闻言依旧是一震,感到了深刻入骨的绝望。。
“薛谷主!”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摇晃着,“醒醒!”。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旋然而,一切都粉碎了。。
““不!”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
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
“哦?”霍展白有些失神,喃喃着,“要坐稳那个玉座……很辛苦吧?”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明介。”直到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了脸颊,他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那一瞬间的刺痛是如此剧烈,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心中如沸,却无可倾吐。霍展白疯狂地出剑,将所遇到的一切劈碎。墨魂剑下碎玉如雪,散落一地。然而,十几招过,半空里再度劈落的剑却被一股和煦的力量挡住了。。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一双柔软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剧烈地颤抖着,薛紫夜的声音开始发抖:“明介……你、你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是那个教王——”。
““她嫁为我只不过为了赌气——就如我娶她只不过为了打击你一样。”徐重华冷漠地回答,“八年来,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一点?”。
“来!”。
““谁?”霍展白眉梢一挑,墨魂剑跃出了剑鞘。!
“薛谷主,请上轿。”。
“这里没有什么观音。”女子拉下了脸,冷冷道,立刻想把门关上,“佛堂已毁,诸神皆灭,公子是找错地方了。”。
“这,就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杀手?。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妙水使,何必交浅言深。”她站起了身,隐隐不悦,“时间不早,我要休息了。”
啊……终于,再也没有她的事了。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你为此枉担了多少年虚名,难道不盼早日修成正果?平日那般洒脱,怎么今日事到临头却扭捏起来?”旁边南宫老阁主不知底细,还在自以为好心的絮絮劝说。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冷淡,表情霍然转为严厉,“莫非……你是嫌弃她了——你觉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现在又得了这种病,配不上你这个中原武林盟主了,是不是?”。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是。”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点头,“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
“他……是因为返回昆仑山后谋逆不成,才会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公子找谁?我家相公出去了。”。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却是穿着白色的麻衣,守在火盆前恨恨地盯着他——那种白,是丧服的颜色,而背景的黑,却是灵堂的幔布。她的眼神冰冷得接近陌生,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敌意凝视着他,将他钉在原地。!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