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那是她的雅弥,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
“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
“——然而,奔逃的人没有回头。!”
他的脸色忽然苍白——。
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你,答应吗?”!
他走下十二玉阙,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向来,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明力负责日常起居,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片刻不离身侧。
他的脸色忽然苍白——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在空中盘旋,向着他靠过来,不停地鸣叫,悲哀而焦急。。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有风掠起蓝色的长发。!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旋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
那样的重击,终于让他失去了意识。!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哦。”瞳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她已然冻得昏了过去,嘴唇发紫,手足冰冷。他解开猞猁裘将她裹入,双手按住背心灵台穴,为她化解寒气——然而一番血战之后,他自身受伤极重,内息流转也不如平日自如,过了好久也不见她醒转。妙风心里焦急,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消失了,只是将薛紫夜紧紧拥在怀里。!
“逝者已矣,”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隔挡了他的剑,“七公子,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
“他掠过去,只看到对方从雪下拖出了一柄断剑——那是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已然居中折断,旁边的雪下伏着八骏之一飞翩的尸体。。
何况……他身边,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然而,那一瞬间,只看得一眼,他的身体就瘫软了。。
薛紫夜白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在那个声音响彻脑海的刹那,那双明眸越来越模糊,他在心里对自己大呼,极力抵抗那些连翩浮现的景象。是假的!绝对、绝对不要相信……那都是幻象!。
“霍展白,为什么你总是来晚……”她喃喃道,“总是……太晚……”……
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感到寂寞呢?
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然而身侧的薛紫夜却脸色瞬地苍白。。
“风雪的呼啸声里,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凄凉而神秘,渐渐如水般散开,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披衣来到窗前凝望——然而,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漆黑的夜里,只有白雪不停落下。。
“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那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是村里的坟场。!
“然而,那么多年来,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
“薛紫夜坐在轿中,身子微微一震,眼底掠过一丝光,手指绞紧。。
得救了吗?除了教王外,多年来从来不曾有任何人救过他,这一回,居然是被别人救了吗?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猞猁裘,和旁边快要冻僵的紫衣女子。。
“没事,让他进来吧。”然而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绿衣美人拉开了门,亭亭而立,“妈妈,你先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