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抚摩着那一匹薛紫夜赠与的大宛马，忽然一笑：“廖谷主，你的徒儿酒量很好啊——等得沫儿的病大好了，我想回药师谷去和她好好再切磋一番。”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对于杀戮，早已完全地麻木。然而，偏偏因为她的出现，又让他感觉到了那种灼烧般的苦痛和几乎把心撕成两半的挣扎。。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这是金杖的伤！”她蓦然认了出来，“是教王那个混账打了你？”。

    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然而……！

    她是他生命里曾经最深爱的人，然而，在十多年的风霜摧折之后，那一点热情却已然被逐步地消磨，此刻只是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和空茫。

    “夏浅羽他们的伤，何时能恢复？”沉默中，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室内弥漫着醍醐香的味道，霍展白坐在窗下，双手满是血痕，脸上透出无法掩饰的疲惫。。

    “晚安。”她放下了手，轻声道。。

    “妙风？那一场屠杀……妙风也有份吗？！

    霍展白抬起头，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失声道：“妙风？”。

    旋“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然而身侧一阵风过，霍展白已经抢先掠了出去，消失在枫林里。！

    “不用顾虑，”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板起了脸，“有我出面，谁还敢说闲话？”

    “不等夏浅羽回答，他已然呼啸一声，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

    “嘎！”雪鹞不安地叫了一声，似是肯定了他的猜测，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骨碌碌转。。

    ““霍展白，为什么你总是来晚……”她喃喃道，“总是……太晚……”。

    是的，那是一个飘着雪的地方，还有终年黑暗的屋子。他是从那里来的……不，不，他不是从那里来的——他只是用尽了全力想从那里逃出来！。

    “瞳，真可惜，本来我也想帮你的……怎么着你也比那老头子年轻英俊多了。”妙水掩口笑起来，声音娇脆，抬手抚摩着他的头顶，“可是，谁要你和妙火在发起最后行动的时候，居然没通知我呢？你们把我排除在外了呢。”！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沐春风？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

    ““不必，”妙风还是微笑着，“护卫教王多年，已然习惯了。”！

    “愚蠢。”。

    他被吓得哭了，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咕。”雪鹞歪着头看了看主人，忽地扑扇翅膀飞了出去。。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有人打开了黑暗的房间，对他说话：

    他笑了，缓缓躬身：“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为教王治伤。”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的眼睛，忽然间就看不见了！。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逝者已矣，”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隔挡了他的剑，“七公子，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已经二十多天了，霍展白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不知道找到了师傅没？八年来，她从未去找过师傅，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否还住在扬州。只盼那个家伙的运气好一些，能顺利找到。！

    “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他忽然抬起手，做了一个举臂当头拍向自己天灵盖的手势！！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