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薛紫夜面无表情地坐到榻边,扯开他的袍子。
他悄无声息地跃下了床,开始翻检这一间病室。不需要拉开帘子,也不需要点灯,他在黑暗中如豹子一样敏捷,不出一刻钟就在屏风后的紫檀木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剑。剑名沥血,斩杀过无数诸侯豪杰的头颅,在黑暗里隐隐浮出黯淡的血光来。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这个女人,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
“七星海棠!在剧痛中,他闻言依旧是一震,感到了深刻入骨的绝望。!”
教王的手在瞬间松开,让医者回到了座位上,他剧烈地喘息,然而脸上狰狞的神色尽收,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慈爱安详:“哦……我就知道,药师谷的医术冠绝天下,又怎会让本座失望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如今……又该怎生是好。!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妙风使!”僵持中,天门上已然有守卫的教徒急奔过来,看着归来的人,声音欣喜而急切,单膝跪倒,“您可算回来了!快快快,教王吩咐,如果您一返回,便请您立刻去大光明殿!”
猝然受袭之时乾坤大挪移便在瞬间发动,全身的穴道在一瞬间及时移位,所有刺入的金针便偏开了半分。然而体内真气一瞬间重新紊乱,痛苦之剧比之前更甚。。
“……”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随即低声:“是。”。
““龙血珠已经被我捏为粉末,抹在了沥血剑上——”他合起了眼睛,低声说出最后的秘密,“要杀教王,必须先拿到这把剑。”!
“不杀掉,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妙风放下她,淡然开口,眼里没有丝毫喜怒,更无愧疚,“而且,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并没有答应不杀——”。
旋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要救他?。
“所以,无论如何,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瞳?”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手不离剑。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怎么了?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竟要向薛紫夜下手?!。
“她知道谷主向来在钱财方面很是看重,如今金山堆在面前,不由得怦然心动,侧头过去看着谷主的反应。。
就在引开他视线的一瞬间,她的手终于顺利地抓住了那一根最长的金针,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然而用尽全力,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
“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掉转手里伞的角度,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教王……”有些犹豫的,她开口欲言。!
“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而是……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都能不再刀兵相见。不打了……真的不打了……你死我活……又何必?”。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
“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他撑起了身子,窗外的梅树下,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转头微笑:“霍七公子醒了?”。
十二月的漠河水,寒冷得足以致命。……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顿。不知为何,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
她拈着金针,缓缓刺向他的气海,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黎明。。
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龙血赤寒珠?!!
“那个毫无感情的微笑假面人,为什么也要保薛紫夜?……”
“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医术进步迅速,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呼啸掠过耳边,宛如哭泣。。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好啦,给我滚出去!”不等他再说,薛紫夜却一指园门,叱道,“我要穿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