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他侧过脸，慢条斯理地拭去嘴角的血丝，眼眸里闪过微弱的笑意：只不过杀了个车夫，就愤怒到这样吗？如果知道当年杀死雪怀的也正是自己，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本来只是为了给沫儿治病而去夺了龙血珠来，却不料惹来魔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追杀，岂不是害了人家？。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是吗？”薛紫夜喃喃叹息了一声，“你是他朋友吗？”。

    旋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风行，”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

    妙风深深鞠了一躬：“是本教教王大人。”

    “他赢了。！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荒原上，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

    绿儿她们已经被打发去了秋之苑，馆里其他丫头都睡下了，她没有惊动，就自己一个人。

    纵虎归山……他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

    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俯身拍开封土，果然看到了一瓮酒。。

    ““咕噜。”架子上的雪鹞被惊醒了，黑豆一样的眼睛一转，嘲笑似的叫了一声。。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点了点头：“真乃神医！”。

    “咦……”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懵懂地出来，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眼里充满了惊奇。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反平时的暴躁，走上去伸出手，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

    ““秋水！”他脱口惊呼，抢身掠入，“秋水！”。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嗯，我说，”看着她用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开口子，把那枚不小心按进去的针重新挑出来，他忍着痛开口，“为了庆祝我的痊愈，今晚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他是那样贪生怕死，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保全自己，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然后，被逼着拿起了剑，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

    薛紫夜望着他。。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摩迦村寨？瞳的故乡吗？”教王沉吟着，慢慢回忆那一场血案，冷笑起来，“果然……又是一条漏网之鱼。斩草不除根啊……”。

    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

    “他开始喃喃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脸埋入掌中。！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