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
不惜一切,我也一定要追索出当年的真相,替摩迦全族的人复仇!。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薛紫夜低呼了一声,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血已然变成绿色。!
“嗯……”薛紫夜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搜一搜,身上有回天令吗?”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他撑起了身子,窗外的梅树下,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转头微笑:“霍七公子醒了?”。
“好!”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
“车内有人失声痛哭,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平静如一泓春水。他缓缓策马归去,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踏上克孜勒荒原。!
“喀喀,没有接到教王命令,我怎么会乱杀人?”他眼里的针瞬间消失了,只是咳嗽着苦笑,望了一眼薛紫夜,“何况……小夜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她,又怎么会……”。
旋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韶华渐老。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
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有些诧异。!
多么可笑的事情――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
““呵……”瞳握着酒杯,醉薰薰地笑了,“是啊,看看前一任教王就知道了。不过……”他忽然斜了霍展白,那一瞬妖瞳里闪过冷酷的光,“你也好不了多少。中原人奸诈,心机更多更深――你看看妙空那家伙就知道了。”!
“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雅弥转开了话题,依然带着淡笑,“恭喜。”。
““你好好养伤,”最终,她只是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我会设法。”。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而这个世界中所蕴藏着的,就是一直和中原鼎剑阁对抗的另一种力量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持着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去拼抢去争夺?。
“然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兮律律——”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
“明介,明介!”耳边有人叫着这样一个名字,死死按住了他抓向后脑的双手,“没事了……没事了。不要这样,都过去了……”。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他也不等药涂完便站起了身:“薛谷主,我说过了,不必为我这样的人费神。”……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她说想救他——可是,却没有想过要救回昔日的雅弥,就得先毁掉了今日的妙风。
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妙空唇角带着冷笑。。
“不要担心,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你撑住,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
“那一刹那,妙水眼里的泪水如雨而落,再也无法控制地抱着失去知觉的人痛哭出来:。
““哧”,轻轻一声响,对方的手指无声无息地点中了他胸口的大穴,将他在一瞬间定住。另外一只手同时利落地探出,在他身体僵硬地那一刹那夺去了他手里的长剑,反手一弹,牢牢钉在了横梁上。。
“是,小姐!”绿儿欢喜地答应着,完全没看到霜红在一边皱眉头。!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呵呵呵……我的瞳,你回来了吗?”半晌,大殿里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震动九霄,“快进来!”。
然而,走不了三丈,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她惊骇地看着: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还有这样强烈的下意识反击?这个人……是不是接受过某种极严酷的训练,才养成了这样即便是失去神志,也要格杀一切靠近身边之人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