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却听到窗外一声响,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抖抖羽毛,松开满身的雪,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
种种恩怨深种入骨,纠缠难解,如抽刀断水,根本无法轻易了结。
一路上来,他已然将所有杀气掩藏。。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她原以为他会中途放弃——因为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一次次地往返于刀锋之上,去凑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药方。!”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教王……”有些犹豫的,她开口欲言。!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知道了。”霍展白答应着,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
他握紧沥血剑,声音冷涩:“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妙风武功高绝,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好让这边时间充裕,从容下手。”。
““光。”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这个世间,居然有一个比自己还执迷不悟的人吗?。
旋妙风也渐渐觉得困顿,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乏力,另一只手一松,怀里的人差点儿从马前滑了下去。。
“她缓缓醒转,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
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妙空唇角带着冷笑。!
妙风深深鞠了一躬:“是本教教王大人。”
“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却不敢开口。!
——毕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
“薛紫夜伸臂撑住他,脱口惊呼:“妙风!”。
那一眼之后,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
薛紫夜一震,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失声痛哭。!
然后,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
“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夹杂着雪的土,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她咬着牙,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把土再撒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
他霍然一惊——不要担心教王?难道、难道她要……。
“空白中,有血色迸射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七星海棠,是没有解药的。。
这不是善蜜……这个狂笑的女人,根本不是记忆中的善蜜王姐!。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而这次只是一照面,她居然就看出了自己的异样——自己沐春风之术已失的事,看来是难以隐瞒了。……
雪鹞从脚爪上啄下了那方手巾,挂在梅枝上,徘徊良久。
薛紫夜还活着。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反复摩挲,眼里有泪水渐涌。她转过头,定定看着妙风,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至亲的小人儿。。
““暴雨梨花针?”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脱口低呼。。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其实,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也是不够的。跟随了十几年,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
“妙风也渐渐觉得困顿,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乏力,另一只手一松,怀里的人差点儿从马前滑了下去。……”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在她将他推离之前,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