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满面风尘,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全身沾满了雪花,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
瞳看着那个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圣女,手心渐渐沁出冷汗。。
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
“他躺在床上,微微怔了一下:“恭喜。”!”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然而……他的确不想杀他。
“雅弥!”薛紫夜心胆欲碎,失声惊呼,“雅弥!”。
那里,她曾经与他并肩血战,在寒冷的大雪里相互取暖。。
““小心!”来不及多想,他便冲了过去。!
那一次之后,她便没有再提过。。
旋她轻轻移动手指,妙风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雪鹞眼里露出担忧的表情,忽然间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笔,回头看着霜红。!
如果当时我没有下手把你击昏,大约你早已跟着跳了下去吧?!
教王身侧有明力护卫,还有高深莫测的妙风使——而此番己方几个人被分隔开来,妙火此刻尚未赶回,妙水又被控制在教王左右,不能作出统一的筹划,此刻无论如何不可贸然下手。
““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一眼就迷上了小姐。死了老婆,要续弦——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就允了。”抱怨完了,胭脂奴就把他撇下,“你自己吃罢,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让它先来一口吧。”薛紫夜侧头笑了笑,先倒了一杯出来,随手便是一甩。杯子划了一道弧线飞出,雪鹞“扑棱棱”一声扑下,叼了一个正着,心满意足地飞回了架子上,脖子一仰,咕噜喝了下去,发出了欢乐的咕咕声。。
“鱼死网破,这又是何必?”他一字一字开口,“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条件很简单: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你是怕我趁机刺杀教王?”薛紫夜愤然而笑,冷嘲道,“明介还在你们手里,我怎么敢啊,妙风使!”。
“她急急伸出手去,手指只是一搭,脸色便已然苍白。。
教王不发一言地将手腕放上。妙风站在身侧,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为人全身上下最为紧要处之一。若是她有什么二心,那么……。
“然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
“薛谷主,可住得习惯?”琼玉楼阁中,白衣男子悄无声息地降临,询问出神的贵客。。
瞳的眼神微微一动,沉默。沉默中,一道白光闪电般地击来,将她打倒在地。。
““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可就不灵了哦!”她笑得诡异,让他背后发冷,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定到了扬州就打开!”。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愚蠢!你怎么还不明白?”霍展白顿足失声。。
“你认识瞳吗?”她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问出来,声音有些发抖。。
“——该起来了。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
“听了许久,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阁下是谁?”。
“想起来了吗?我的瞳……”教王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地附耳低语,“瞳,你才是那一夜真正的凶手……甚至那两个少年男女,也是因为你而死的呢。”!
“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低声说:“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
““当然,主人的酒量比它好千倍!”他连忙补充。。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