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手帕上墨迹班驳，是无可辩驳的答案。
“我们弃了马车，轻骑赶路吧。”薛紫夜站了起来，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将手炉拢入袖中，对妙风颔首，“将八匹马一起带上。你我各乘一匹，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若坐骑力竭，则换上空马——这样连续换马，应该能快上许多。”。
“即便是贵客，也不能对教王无礼。”妙风闪转过身，静静开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那一瞬间，她躲在柔软的被褥里，抱着自己的双肩，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原来，即便是在别人面前如何镇定决绝，毕竟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啊……。
“那么，点起来吧。”教王伸出手，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示意妙风燃香。！
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小姐，这样行吗？”旁边的宁婆婆望着霍展白兴高采烈的背影，有些担忧地低声。。
瞳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
““喂，不要不服气。身体哪有脸重要？”看出了他眼睛里的疑问，薛紫夜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老实说，你欠了我多少诊金啦？只有一面回天令，却来看了八年的病——如果不是我看在你这张脸还有些可取，早一脚把你踢出去了。”！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旋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烈烈燃烧的房子。！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贴身随从摇摇头：“属下不知——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便从未露面过。”！
“紫夜，”霍展白忽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那颗龙血珠呢？先放我这里吧——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总是不安全。”。
““这个，恕难从命。”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
“你——”不可思议地，他回头看着将手搭在他腰畔的薛紫夜。。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多么可笑的事情――新任的鼎剑阁阁主居然和魔宫的新任教王在药王谷把盏密谈，倾心吐胆如生死之交！。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一时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魔教的，再敢进谷一步就死！”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喝，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
“刚刚的梦里，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然而，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却不是雪怀。是谁？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脚下的冰层却“咔嚓”一声碎裂了。。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她看了他一眼，怒喝：“站起来！楼兰王的儿子，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
“唉，”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将他扶住，叹息，“和明介一样，都是不要命的。”。
““明年，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瞳再大醉之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教王默默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探询的目光落在妙风身上。。
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她抬起头，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看来，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夏浅羽他们的伤，何时能恢复？”沉默中，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柳非非掩口笑。！
在雪鹞千里返回临安时，手巾的主人却已然渐渐靠近了冰雪皑皑的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