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猜疑、警惕、杀意以及……茫然。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然而，走不了三丈，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她们都是从周围村寨里被小姐带回的孤儿，或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或是因为贫寒被遗弃——从她们来到这里起，冰下封存的人就已经存在。宁嬷嬷说：那是十二年前，和小姐一起顺着冰河漂到药师谷里的人。！”

    “是，小姐！”绿儿欢喜地答应着，完全没看到霜红在一边皱眉头。。

    “为了瞳。”妙水笑起来了，眼神冷利，“他是一个天才，可以继承教中失传已久的瞳术——教王得到他后，为了防止妖瞳血脉外传，干脆灭掉了整个村子。”！

    黑暗如铁的裹尸布一般将他层层裹住。

    她沉默地想着，听到背后有响动。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不用了，”薛紫夜却微笑起来，推开她的手，“我中了七星海棠的毒。”。

    “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浸泡了他的前半生。！

    她写着药方，眉头却微微蹙起，不知有无听到。。

    旋他一路策马南下，心却一直留在了北方。。

    ““啪”的一声响，一团柔软的东西扔到了笼中，竟是蛇皮缠着人皮，团成一团。！

    “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天亮的时候，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

    “这、这……”她倒吸了一口气。。

    风从车外吹进来，他微微咳嗽，感觉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一分分裂开。！

    这个女子，便是雅弥不惜一切也要维护的人吗？她改变了那个心如止水没有感情的妙风，将过去的雅弥从他内心里一点点地唤醒。。

    ““哦……”她笑了一笑，“看来，你们教王，这次病得不轻哪。”。

    “绿儿，送客。”薛紫夜不再多说，转头吩咐丫鬟。。

    ““阿红！绿儿！”薛紫夜将自己浸在温泉里，“都死到哪里去了？放病人乱跑？”！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一沾到床，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

    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有些诧异。……

    “胡说！”他突然狂怒起来，“就算是七星海棠，也不会那么快发作！你胡说！”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刹那间，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停住了手指，点了点头。。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飞翩？前一轮袭击里，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

    ““救了教王，只怕对不起当年惨死的摩迦全族吧？”。

    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霍展白满身风尘，疾行千里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十九日上回到了扬州。暮色里，看到了熟悉的城市，他只觉得心里一松，便再也忍不住极度的疲惫，决定在此地休息一夜。……”

    ““救命……救命！”远远地，在听到车轮碾过的声音，幼小的孩子脱口叫了起来。。

    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紧紧握着墨魂剑，任大雪落满了一身。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过来。翻身上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

    “霍七，你还真是重情义。”徐重华讽刺地笑，眼神复杂，“对秋水音如此，对兄弟也是如此——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不等对方反驳，他举起了手里的剑，“手里没了剑，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今天，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

    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啪！”极轻的一声响，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