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缓缓走过那座名为白玉川的长桥,走向绝顶的乐园,一路上脑子飞快回转,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脸色在青铜面具下不停变幻。然而刚走到山顶附近的冰川旁,忽然间全身一震,倒退了一步——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妙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穿过了那片桫椤林。一路上无数夜光蝶围着他上下飞舞,好几只甚至尝试着停到了他的肩上。。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然而,身后的声音忽然一顿:“若是如此,妙风可为谷主驱除体内寒疾!”!
“小姐,早就备好了!”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雅弥,不要哭!”在最后一刻,她严厉地叱喝,“要像个男子汉!”。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贴身随从摇摇头:“属下不知——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便从未露面过。”。
旋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是。”霜红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
“埋在这里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掘。!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啊呀!”她惊呼了一声,“你别动!我马上挑出来,你千万别运真气!”。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森冷的大殿,没有一个人出声,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到声音。薛紫夜低下头去,将金针在灯上淬了片刻,然后抬头:“请转身。”。
什么意思?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难道是为了……。
“你真是个好男人。”包好了手上的伤,前代药师谷主忍不住喃喃叹息。!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薛紫夜怔怔望着这个蓝发白衣的青年男子,仿佛被这样不顾一切的守护之心打动,沉默了片刻,开口:“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车为我渡气,马车又陷入深雪——如此下去,只怕来不及赶回昆仑救你们教王。”。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滚开!让我自己来!”然而她却愤怒起来,一把将他推开,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戳着土。!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简直是比瞳术还蛊惑人心啊……。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在你们谷主没有回来之前,还是这样比较安全。”霍展白解释道。
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可剑由心生、吞吐纵横,竟是比持有墨魂剑之时更为凌厉。转眼过了百招,他觑了一个空当,右手电光一样点出,居然直接弹在了白洪剑上。
“当然不是!唉……”百口莫辩,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
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
“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西昆仑的雪罂子……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
明白了——它是在催促自己立刻离开,前往药师谷。!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她看到了面具后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到他全身穴道上的血迹——一眼望去,她便知道他遭受过怎样的酷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一个月之前,在药师谷里的明介还是那样冷酷高傲,出手凌厉。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后,居然成了这种样子!。
妙风看了她一眼,轻轻放下轿帘,同时轻轻放下了一句话:。
二十多年后,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