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他多年的同僚,争锋的对手,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然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
他喝得太急,呛住了喉咙,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不停地咳嗽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那一刻的他,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是的,他想起来了……的确,他曾经见到过她。。
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簌簌一声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那一瞬间,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后堂里叮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
远处的雪簌簌落下,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
“铛铛铛!”转眼间,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
然而,此刻他脸上,却忽然失了笑容。。
“视线凌乱地晃动着,终于从对方的眼睛移开了,然后漫无边际地摇着,最终投注在冰上,忽然又定住——他低低惊叫出声,那,是什么?!
“住手!”薛紫夜脱口大呼,撩开帘子,“快住手!”。
旋然而轿帘却早已放下,薛紫夜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妾身抱病已久,行动不便,出诊之事,恕不能从——妙风使,还请回吧。”。
“她拿着翠云裘,站在药圃里出神。!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其实,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也是不够的。跟随了十几年,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霍展白暗自一惊,连忙将心神收束,点了点头。。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带我出去看看。”她吩咐,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
“——这里,就是这里。。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已经快三更了。”听到门响,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逗留得太久了,医生。”!
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非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说——”。
对不起?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霍展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青染对我说,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如今应该早已痊愈。”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和他并肩疾驰,低声道,“她一直装作痴呆,大约只是想留住你——你不要怪她。”……
那一次之后,她便没有再提过。
“是吗?那你可喝不过她,”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对他眨了眨眼睛,“喝酒,猜拳,都是我教给她的,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知道吗?当年的风行,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打开得早了或者晚了,可就不灵了哦!”她笑得诡异,让他背后发冷,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一定到了扬州就打开!”。
!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他直奔西侧殿而去,想从妙水那里打听最近情况,然而却扑了一个空——奇怪,人呢?不是早就约好,等他拿了龙血珠回来就碰头商量一下对策?这样的要紧关头,人怎么会不在?。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地抬起了眼,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视线对接。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深而诡,看不到底,却没有丝毫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