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转身离去,薛紫夜忽然间惴惴地开口:“明介?”
她的手衰弱无力,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想也不想,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他颓然放下了剑,茫然看着雪地上狼藉的尸体。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同类。。
“他以剑拄地,向着西方勉强行走——那个女医者,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
“如果我执意要杀她,你——”用金杖点着他的下颌,教王冷然道,“会怎样?”。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幽然神秘,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回鹘人入侵了家园,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折柳》,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
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
“光。”。
他无法回答,只是在风雪里解下猞猁裘,紧紧拥住那个筋疲力尽的女医者。猞猁裘里的女子在慢慢恢复生气,冻得发抖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胸口,如此地信任而又倚赖——。
““好吧,女医者,我佩服你——可是,即便你不杀,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妙水站起身,重新提起了沥血剑,走下玉座来,杀气凛冽。!
“此中利害,在下自然明白,”妙风声音波澜不惊,面带微笑,一字一句从容道,“所以,在下绝无意在此动武冒犯。若薛谷主执意不肯——”。
旋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瞳脱口低呼一声,来不及躲开,手猛然一阵剧痛。殷红的血顺着虎口流下来,迅速凝结成冰珠。!
“不过你也别难过——这一针直刺廉泉穴,极准又极深,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继续安慰——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她的声音停顿了。“这、这是……”!
山阴的积雪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也终于是死了……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
“徐夫人便是在此处?”廖青染背着药囊下马,看着寒柳间的一座小楼,忽然间脸色一变,“糟了!”。
““好险……”薛紫夜脸色惨白,吐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脸上尚有笑容。”!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疾行一日一夜,他也觉得有些饥饿,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舍弃这枚最听话的棋子!。
——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
“那样殚精竭虑地查阅,也只能找到一个药方,可以将沫儿的病暂时再拖上三个月——可三个月后,又怎么和霍展白交代?。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
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别怕,不会有事。”然后,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抬起眼示意,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将她扶开。
“不是那个刀伤。”薛紫夜在一堆的药丸药材里拨拉着,终于找到了一个长颈的羊脂玉瓶子,“是治冰蚕寒毒的——”她拔开瓶塞,倒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在掌心,托到妙风面前,“这枚‘炽天’乃是我三年前所炼,解冰蚕之毒最是管用。”。
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再摧毁人身体的毒——而且,至今完全没有解药!。
“他想凝聚起念力使用瞳术,然而毕竟尚未痊愈,刚刚将精神力聚在一点,顶心的百汇穴上就开始裂开一样地痛——他甚至还来不及深入去想,眼前便是一黑。。
“——是妙风?。
薛紫夜放下手来,吐出一口气:“好……紫夜将用‘药师秘藏’上的金针渡穴之法,替教王打通全身经脉——但也希望教王言而有信,放明介下山。”!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妙水凝视着她,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够大胆啊。你有把握?”。
她习惯了被追逐,习惯了被照顾,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所以,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那么,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
那具尸体,竟然是日圣女乌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