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却终究没有回头。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然而抬起头,女医者却忽然愣住了——。
“那一块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舞,上面的几行字却隐隐透出暖意来:!”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妙风微笑:“教王于我,恩同再造。”!
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低低呜了一声。
“咕噜。”雪鹞发出了更响亮的嘲笑声,飞落在薛紫夜肩上。
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
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低声说:“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
“她怔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直坠下去,落入不见底的冰窖——!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旋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她咬牙撑起身子,换上衣服,开始梳洗。侍女上前卷起了珠帘,雪光日色一起射入,照得人眼花。薛紫夜乍然一见,只觉那种光实在无法忍受,脱口低呼了一声,用手巾掩住眼睛。!
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不要说握刀,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日——她是聪明的,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被他提问的时候,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开去。
“那是经过了怎样的冰火交煎,才将一个人心里刚萌发出来的种种感情全部冰封殆尽?!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
遥远的漠河雪谷。。
廖青染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忍看那一双空茫的眼睛。!
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还有深爱的丈夫。她想看着孩子长大,想和夫君白头偕老。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
霍展白垂头沉默。。
“薛紫夜在夜中坐起,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
“三年啊……”霍展白喃喃自语,“看来这几年,不休战也不行呢。”。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声带微微的震动,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留恋,竟不舍得就此放手。停了片刻,他笑了一笑,移开了手指:“教王惩罚在下,自有他的原因,而在下亦甘心受刑。”。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那我们走吧。”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捧着紫金手炉,“亏本的生意可做不得。”
空白中,有血色迸射开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那一瞬间,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她脱口惊叫起来,闭上了眼睛。。
“在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子狂笑着饮下毒药的刹那,千里之外有人惊醒。。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那一场厮杀,转眼便成了屠戮。。
沥血剑从他手里掉落,他全身颤抖地伏倒,那种无可言喻的痛苦在一瞬间就超越了他忍受力的极限。他倒在冰川上,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
霜红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意似疯狂,终于掩面失声:如果谷主不死……那么,如今的他们,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把盏笑谈了吧?!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