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青年也是被他吓了一跳,急切间抓起银烛台挡在面前,长长吐了口气:“我听虫娘说你昨夜到了扬州,投宿在这里,今天就一早过来看看——老七你发什么疯啊!”
柳非非是聪明的,明知不可得,所以坦然放开了手——而他自己呢?其实,在雪夜醒来的刹那,他其实已经放开了心里那一根曾以为永生不放的线吧?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在黑暗中咬紧了牙,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
““什么?!”妙风脱口,同时变色的还有薛紫夜。!”
“很可怕吧?”教王背对着她,低低笑了一声,“知道吗?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
多么可笑。他本来就过了该拥有梦想的年纪,却竟还生出了这种再度把握住幸福的奢望——是以黄粱一梦,空留遗恨也是自然的吧?!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呸。”瞳咬牙冷笑,一口啐向他,“杀了我!”
霍展白眼神陡然亮了一下,脸色却不变,微笑:“为什么呢?”。
霜红认出了这只白鸟,脱口惊呼。雪鹞跳到了她肩头,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系着的布巾。。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旋霜红压低声音,只细声道:“谷主还说,如果她不能回来,这酒还是先埋着吧。独饮容易伤身。等你有了对饮之人,再来——”。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让我看看他!快!”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撑起了身子。!
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杀气,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然后,拿起,对着他略微一颔首,仰头便一饮而尽。
“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追出去,忽然间后脑重重挨了一下,眼前骤然黑了下来。。
那之后,又是多少年呢?!
片刻前那种淡淡的温馨,似乎转瞬在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妙水也不及时传个消息给你,”妙火狠狠啐了一口,心有不甘,“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翻身上马,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地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那个叫雅弥的人很快了江湖里新的传奇,让所有人揣测不已。。
“霍公子,请去冬之园安歇。”耳边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声,侧过头看,却是霜红。。
“身形交错的刹那,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
——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是她?……
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几拍,然后立刻心虚地低下头,想知道那个习惯耍弄他的女人是否在装睡——然而她睡得那样安静,脸上还带着未退的酒晕。
没有人知道,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更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活过来的――那“活”过来的过程,甚至比“死”更痛苦。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
还活着吗?。
“结束了吗?没有。。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为什么?”薛紫夜眼里燃起了火焰,低低发问,“为什么?”!
“这不是教王!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竟不是教王本人!……”
“对方还是没有动静,五条垂落的金索贯穿他的身体,死死钉住了他。。
那样熟悉的氛围,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妙风微微一怔: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似乎有些眼熟。!
“从今天开始,徐沫的病,转由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