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哎,我方才……晕过去了吗?”感觉到身后抵着自己的手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苦笑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为药师谷谷主,居然还需要别人相救。。
“救命……救命!”远远地,在听到车轮碾过的声音,幼小的孩子脱口叫了起来。。
“脚印!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
“风,”教王看着那个无声无息进来的人,脸上浮出了微笑,伸出手来,“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快过来。”。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教王身侧有明力护卫,还有高深莫测的妙风使——而此番己方几个人被分隔开来,妙火此刻尚未赶回,妙水又被控制在教王左右,不能作出统一的筹划,此刻无论如何不可贸然下手。
“雪怀……”终于,怀里的人吐出了一声喃喃的叹息,缩紧了身子,“好冷。”
“啊……”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尚未开口,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难道……就是因为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去死”?。
旋“你——”瞳只觉得心里那些激烈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失声说了一个字,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他颓然低下头去,将锁着铁镣的手狠狠砸在地面上。。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相信不相信,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抓住她的肩,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紫夜,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江湖——瞳即便是相信,又能如何呢?对他这样的杀手来说,这些昔日记忆只会是负累。他宁可不相信……如果信了,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什么!”薛紫夜霍然站起,失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他的眼睛,忽然间就看不见了!!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不对!完全不对!。
这个回鹘的公主养尊处优,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
雪怀……是错觉吗?刚才,在那个人的眸子里,我居然……看到了你。!
“你……”徐重华厉声道,面色狰狞如鬼。。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老五?!”。
““薛谷主!”妙风手腕一紧,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他停住了马车,撩开帘子飞身掠入,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那一刹那,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手指颤抖,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他缓缓跪倒在冰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眸渐渐转为暗色。。
“啊?”她一惊,仿佛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哦,是、是的……是齐了。”……
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他定然很孤独吧?
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
妙水迟疑片刻,手一扬,一串金色的钥匙落入薛紫夜掌心,“拿去。”。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是。”霜红知道谷主的脾气,连忙一扯绿儿,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双双退了出去。侍女们退去后,薛紫夜站起身来,“刷”的一声拉下了四周的垂幔。。
“很多时候,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南宫老阁主是他的恩人,多年来一直照顾提携有加,作为一个具有相应能力的后辈,他实在是不应该也不忍心拒绝一个老人这样的请求。然而……!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妙风?那一场屠杀……妙风也有份吗?!
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