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白定定看着他,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那一瞬间什么正邪,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仰起头来――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小孔后的那双眼睛——好多年没见,小夜也应该长大了吧?可是他却看不见。他已经快记不得她的样子,因为七年来,他只能从小洞里看到她的那双眼睛:明亮的,温暖的,关切的——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哟,好得这么快?”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望着他腹部的伤口,“果然,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
“望着阖上的门,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
明介走了,霍展白也走了。。
“不!不用了。”他依然只是摇头,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只透出一种疲惫。!
“妙水的话,终究也不可相信。”薛紫夜喃喃,从怀里拿出一支香,点燃,绕着囚笼走了一圈,让烟气萦绕在瞳身周,最后将香插在瞳身前的地面,此刻香还有三寸左右长,发出奇特的淡紫色烟雾。等一切都布置好,她才直起了身,另外拿出一颗药,“吃下去。”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去。”
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
摘下了“妙空”的面具,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双鬓斑白——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
““天啊……”妙风忽然听到了一声惊呼,震惊而恐惧。!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旋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悲凉,眷恋,信任,却又带着……又带着……。
““啊?”正骂得起劲的他忽然愣了一下,“什么?”!
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
“妙空!”他站住了脚,简短交代,“教中大乱,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赤,去吧。”他弹了弹那条蛇的脑袋。!
那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是村里的坟场。。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谷主一早起来,就去秋之苑给明介公子看病了。”小晶皱着眉,有些怯怯,“霍七公子……你,你能不能劝劝谷主,别这样操心了?她昨天又咳了一夜呢。”!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见死不救?”那个女子看着他,满眼只是怜悯,“是的……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不救。”。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这样熟悉的眼神……是、是——。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她轻轻移动手指,妙风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而我……而我非常抱歉——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
南宫老阁主叱吒江湖几十年,内外修为都臻于化境——却不料,居然已经被恶疾暗中缠身了多年。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二十多年后,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
“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手下意识地收紧:“教王?”。
“霍展白垂头沉默。。
牢外,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惊破了两人的对话。!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难道……是他?。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踉跄着退入了玉座,靠着喘息,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太晚了吗?”霍展白喃喃道,双手渐渐颤抖,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回头对他笑——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却不知,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