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混在那些鲜衣怒马、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白衣破了很多洞,头发蓬乱,面色苍白——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而天山派首徒霍七公子的声望,在江湖中也同时达到了顶峰。。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可惜啊……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灭了教王,再回头来对付你的。”妙水抚摩那一双已然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娇笑,“毕竟,在你刚进入修罗场大光明界,初次被送入乐园享受天国消魂境界的时候,还是我陪你共度良宵的呢……好歹我算是你第一个女人,还真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他定然很孤独吧?
“不好!”妙水脸色陡然一变,“他要毁了这个乐园!”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也忽然呆住了。。
““为什么?”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抬起了手,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为什么?”!
“龙血珠已经被我捏为粉末,抹在了沥血剑上——”他合起了眼睛,低声说出最后的秘密,“要杀教王,必须先拿到这把剑。”。
旋刺痛只是一瞬,然后气脉就为之一畅!。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妙风根本无动于衷,“彼此都无须明白。”!
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如此,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
“然而,心却一分分地冷下去——她、她在做什么?!
她这样的细心筹划,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她缓缓站了起来,伫立在冰上,许久许久,开口低声道:“明日走之前,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
薛紫夜微微笑了起来——已经不记得了?或许他认不出她的脸,但是她的眼睛,他应该还记得吧?!
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奔得太急,枯竭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在三步后颓然向前倒下。。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和我一起死吧!我的孩子们!”教王将手放在机簧上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一分也刺不下去。。
““啊——”在飞速下坠的瞬间,薛紫夜脱口惊呼,忽然身子却是一轻!。
她沉默地想着,听到背后有响动。……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不过,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廖青染点点头:“霍七公子……你也要自己保重。”。
“而可怕的是,中这种毒的人,将会有一个逐步腐蚀入骨的缓慢死亡。。
眼看他的背影隐没于苍翠的山谷,她忽然觉得胸中阵阵寒冷,低声咳嗽起来。!
“他们曾经远隔天涯十几年,彼此擦肩亦不相识;而多年后,九死一生,再相逢,却又立刻面临着生离死别。……”
“瞳霍然抬起头来,那双几近失明的眼里瞬间放出了雪亮的光!。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十二年后,当所有命运的潮汐都退去,荒凉沙滩上,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滚!”他咬着牙,只是吐出一个字。!
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走了那个药囊,转身扶起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