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匍匐在冰面上,静静凝望着,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雪怀,我知道,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我就明白了。但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我却不能放手不管。我要离开这里,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或许不再回来。
还有无数奔逃中的男女老幼……
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地抬起了眼,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视线对接。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深而诡,看不到底,却没有丝毫异样。。
“哦,秋之苑还有病人吗?”他看似随意地套话。。
““开始吧。”教王沉沉道。!”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教王,”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恭声提醒,“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
轿子抬起的瞬间,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朗朗道:“在下来之前,也曾打听过——多年来,薛谷主不便出谷,是因为身有寒疾,怯于谷外风雪。是也不是?”
不到片刻,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旋瞳默然一翻手,将那枚珠子收起:“事情完毕,可以走了。”。
““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紫夜,我将不日北归,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
妙水一惊,堪堪回头,金杖便夹着雷霆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
“不过,如今也已经没关系了……他毕竟已经拿到了龙血珠。。
夏之园里一片宁静,绿荫深深,无数夜光蝶在起舞。。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秋水……秋水,难道我们命中注定了,谁也不可能放过谁吗?。
““快,抓紧时间,”然而一贯冷静内敛的徐重华首先抽出了手,催促联剑而来的同伴,“跟我来!此刻宫里混乱空虚,正是一举拔起的大好时机!”。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瞳猛地抬头,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
遥远的漠河雪谷。。
““啊——”教王全身一震,陡然爆发出痛极的叫声。。
她微笑着望着他:“霍七公子,不知你心底的执念,何时能勘破?”……
“没有?”妙火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作为修罗场里百年难得的杀戮天才,瞳行事向来冷酷,每次出手从不留活口,难道这一次在龙血珠之事上,竟破了例?
“敢对教王不敬!”妙风在千钧一发时截断了瞳的话,一掠而出,手迅疾地斩落——绝不能让瞳在此刻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薛紫夜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复仇,不但自己会被逼得动手,而教王也从此无救。
妙水?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杀气一波波地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那么,”妙水斜睨着她,唇角勾起,“薛谷主,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啪!”极轻的一声响,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想杀了他!。